凌云赋(151)
“云舒,殿下跟你说想带你走,其实是喜欢你,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更不会表达。”
沈云舒却摇了摇头,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哥,你觉得我比起韩宁如何?”
“我只见过她两次,并不了解,只觉得是个很英姿飒爽的女子。”
“那你觉得殿下喜欢她吗?”
周嘉南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喜欢,只不过殿下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也会喜欢一个人。”
“我听很多人说起过她,大概想象的到她是什么样子,论样貌、性情我都不及她,论家世、利用价值更是弗如远甚。殿下与她青梅竹马长大,也曾喜欢过她,可韩家出事,都能弃她不顾。我与殿下不过相处数月,若同样的情形,我的下场只会更惨。从小到大,我都是被丢下的那一个,我不想再成为权衡利弊后被舍弃的那个人。”
周嘉南本以为自己会借机落井下石,踩朱翊珩一脚,说他如何冷血无情,让沈云舒彻底死心,又或者不知可否,反正她已经放弃了。可他最后居然想替朱翊珩说几句公道话。
“其实当年,殿下不是不想救韩宁,是救不了,当初钱家父子严密监视着韩宁的一举一动,根本无从下手。那个情形,他如果替韩宁求情,不但救不了她,还会波及自身,这么多年的绸缪就都功亏一篑了。这件旧案一直是陛下心里的逆鳞,至今都没有人敢轻易提及。”
沈云舒擦了擦眼角的泪,耸了耸肩道:“说到底,还是心里觉得不够重要罢了。哥,我这个人心胸狭窄又惜命,若是我托付终身的人能救却不救我,我一定会心生怨恨的。我不想到死都在恨别人,所以还是不要赌这把了。”
沈云舒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周嘉南看得出她在强撑罢了,遂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那你,不会后悔吗?”
沈云舒坚定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可后悔的。殿下他或许是有点喜欢我,可那点喜欢,只是因为他觉得我有趣,新鲜。可一旦我被关在王府里,天长日久的相处下去,新鲜劲过了,他只会觉的我粗鄙,叛逆,不够温良,恭顺,然后丢到一旁。他还可以去找下一个让他觉得新鲜有趣的姑娘,可我却这辈子都只能守着一个不再喜欢我的男人。
他日殿下若真的继承大统,那我就会成为他后宫里众多无趣的女人中的一个。一辈子被关在那个方方正正的地方,这不是我想过的日子。与其做一对怨侣,倒不如做朋友,做利益相关的人。与其依附于他,不如提升自己,只有我有足够的利用价值,下次再遇到喜欢的人,我就不用担心我会是被舍弃的那个了。”
“那若是再也遇不到了怎么办?”
“遇不到就遇不到,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我就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陪着哥哥。我都想好了,等到时候姑娘沉冤得雪,跟柳大人离了教坊司,我就在哥哥的宅子旁边开个果子铺,卖些蜜饯果子,你说好不好!”
周嘉南揉了揉她的头道:“好!”
这世上真的有牢固的感情吗?沈云舒从前是不信的,父母夜半坐船去苏州的时候,他们只看的到弟弟,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照顾好弟弟,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属于她的关怀。祖父写了契书把她送给王家的时候,收了钱帛便给弟弟打了个长命锁,却连一件合体的新衣都不舍得给她买。血缘至亲如此,更何况是其他人,王家公子也说过长大了会娶她,到最后王家将她草草发卖的时候,他也只是站在在人群后畏畏缩缩的抹了抹眼泪。
直到来了京城,她遇见了梦娘和周嘉南,两个跟她毫无血亲的人,却比任何一个亲人对她还要好,她开始相信这世上是真的有牢固的感情的,原来真的会有人喜欢自己,可能是亲情也,可能是友情。可她其实依旧是个很胆小的人,所以她需要坚定不移的被选择,友情也好,亲情也好,爱情也好,可朱翊珩不是那个人。
中秋节刚过,朝中就出了几件大事,第一件,因着怡王即将就藩,钱党众御史便上疏请求让赵王也早日就藩,以正人心。清流则力保赵王,拿出宣宗朝,英宗朝都曾有成年藩王未就藩的先例,赵王留在京中既可以全父子亲情,又可以襄助太子,两方又是一场骂仗。
在两方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清流首领姜川却请了两天病假,再回内阁时递上的却不是声援清流的折子,而且一函青词。清流向来自诩直臣,最是瞧不起以青词邀宠的佞臣,姜川却在这种时候效仿钱党,朝中自是一片哗然。
第二件事是彭成主张改革兵营制度,取消十二团营,复归入三大营,同时主张开放马市,成明帝大悦,依次允准,同时将开放马市事宜交由彭成处理,彭成手握重兵红极一时。钱党想安插人与彭成共领开放马市事宜,未果。彭成此时已经不把钱党放在眼里,多次弹劾李文华过失,不宜升任工部尚书。至此,彭成与钱党算是彻底撕破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