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那个黑心莲帝师+番外(258)
她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应当初初五更。
她本就睡得晚,现下被吵醒后头昏脑涨得厉害,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耳朵,本想再睡个回笼觉,却听到隔壁也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睡意不免驱散了许多。
与钟楚泠不同的是,谢狸被寥糟心事叨扰,彻夜未眠,听得外面喧嚷,便披衣起身,想去看看外面清灵的声响源自何方。
开门后,低低悬系在门口的风铃便映入眼帘。而此时恰好起了晨风,风铃声动,心跳不止。
谢狸一手拢紧外袍,一手伸指触碰铃/口,他没有看见隔壁的窗悄无声息打开,一双眼正沉静地看着他。
是谁心动。
似乎是觉得有点冷,谢狸轻轻碰了碰冰凉的铃,便缩回玉雕似的手,而后合上了门,隔绝一帘风动。
钟楚泠也适时收回目光,抱臂不语。
今日谢狸托人向学社告了假,休息在家。钟楚泠也没出门,撑开窗子托腮看窗外风景。
其实窗外并没有什么风景,那里只有一棵树。
说起来,谢狸……不,谢安执会爬树这回事,钟楚泠在他装疯卖傻时瞧过一回,当时虽然被他疯魔样子吓到忽视了许多事,但她现今仍能记住彼时心头突兀升起的震惊。
她在民间时,许多小门小户的男孩子,都被家人严格教养。不能说他们言行皆一丝不苟,但爬树这种不淑雅的行径,是绝对不允做的。
哪怕当初谢太君提起谢安执小时之事的时候听过一耳朵,她也没想到谢安执真的会。
或许他生来便不该是囚困在笼中的燕雀,而当初生养他的谢主君应当也期盼着他能无拘无束,自在一生。
可谢家成为束缚他灵魂的囚笼,她也想着要囚禁他。
没有人真的懂他心底的想法,或者说,没有人在意。
尽管钟楚泠自诩她如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但她心底的算量,她自己最清楚。
谢安执当初崩溃叱骂她的话她还记得,因为他好巧不巧,直接戳破了她不愿承认的隐秘情思。
她就是想用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将谢安执捆绑到她的身边,以满足她阴暗的邪欲。无论以他害她多年艰辛为由的报复,还是以解决他自毁倾向为由的假死筹谋,都是借口罢了。
这些时日的靠近,也不过是为了填满他的生活,让他在她步步攻心下,让他觉得非她不可。
妩娘受她的托,哪里是照顾谢狸,分明是监视他。
这些,他都不知道。
事态本按照钟楚泠的算筹下步步发展,她也能感觉谢狸在她出现后的改变,以及对她的亲近。这对善于攻心的钟楚泠来说是不值一提的战利,她只是在等待最后收网真正得到他的那一天。
昨夜应当是飞一般的进展,可她站在他对她微敞的心门前,却生生止了步子。
她的出现是他畏黑时的光明,这本该是戏台上久唱不衰的救赎戏码,没有人会不动容,但她心里却突然觉得悲哀。
他畏黑是因为谁呢?
钟楚泠抓住了窗框,用力至指骨发白。
她明明是施害者,可她却借着她压给他的阴影,成了他溺水的浮木。多讽刺的一件事?
接下来的发展很好推演,无论谢狸想什么,他迟早也会在妩娘与钟楚泠日常予他的暗示中,对钟楚泠动心,而后嫁给她。往后余生他也不会有自己的想法,毕竟他的妻主会告诉他应该做的一切事。
没有人告诉他可以自己再选择自己的命运,他的人生就只剩下无趣、和令他不再无趣的那个人,而不是自己终结无趣。
钟楚泠松开被她紧紧抓着的窗,垂睫看去,手心一片红。似乎哪处被木刺扎入,没有骨肉震颤的疼痛,却偏偏让人难受到心口不适。
她与父君都是执念成痴的人,父君使尽手段,如愿嫁给心爱的人,有了与心爱的人血脉相连的孩儿,他到最后为何会疯癫至饮毒自尽,甚至连那来之不易的孩儿都不顾惜?
现今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难道便能保证日后结局圆满,永不落缺吗?
钟楚泠不知道。
她走神间,窗口投下一片阴影。她抬头看去,谢狸正站在窗外看着她。
他来此处的这么多年,没有精神奕奕的光彩,平素总给人一种要死不活的病美人情态。现今他虽是一如往昔的沉静模样,但那双猫眼却亮得出奇,似乎尤其期待她答应他的邀约。
他启唇欲言,钟楚泠却像是被烫到一般,慌张干脆地关上了窗,隔绝那双光亮的瞳眸。
“我……我感染了风寒,你离我远些,莫要被我过了病气。”
被钟楚泠断然关窗的动作吓到,谢狸眼底难掩失落,听她那般解释,他暗自松了口气,关切道:“要不要去看大夫?我可以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