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定，谢安执一字一顿道：“谢家曾做过拐卖人口的营生。”

“你……”钟楚泠微张双唇，万分惊讶的模样。

“若拐卖人口事发，谢家只会死几个决策者，但若涉及谋反，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孰轻孰重，我分得清。

“我手里有证据。”

最后一句话如同惊雷，让出神的钟楚泠回过神来。

似乎时间被拉扯得漫长，她轻笑了一声，问道：“你怎会知道这些事呢？”

“高门望族，总有苟且。”谢安执没有底气，声音越来越低。

“被他们拐卖的孩子会如何呢？”

“我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亦或是知道却装作不知道。”钟楚泠的声音略微抬高，令谢安执察出丝丝不对来。

“泠泠……此事过后，你要如何待我，我都绝无怨言。但看在你……与我之间感情的份上，救救谢家。你也见过我的姥爷，也见过我那些旁系的小侄儿……他们都不知道谢家的女人在做什么的，他们是无辜的。倘若谢家真的坐实了谋逆之名，冤死的人，又何止十指之数。”

“被谢家卖掉的那些孩子就不无辜吗？”钟楚泠断声道。

微凉的雨落到谢安执的眼睫上，眼前人的模样隐隐变得陌生起来，他试探出言，轻轻唤她：“泠泠？”

“没事，是朕激动了。”钟楚泠胡乱抹了一把脸，牵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出来，仰头看他。

“朕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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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喵喵：与其让谢家所有人都死，不如死大姨母一个！

谢族长：孝死我了。

第90章 谎言

谢安执被钟楚泠安顿在凰归殿的密室里，她遣青萝前来服侍他。谢安执跪坐在床榻上，拉住准备走的钟楚泠，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问，冬青冬雪他们怎么样了。”钟楚泠一眼看透他的心事。

谢安执点点头，抬睫道：“尤其是冬青，他……”

“你放心，朕不会对他们做什么的。此事是朕一手策划，朕当然知道冬青无辜。只是冬青和冬雪都是你从谢家带来的人，不得不防。”

语罢，她见谢安执拽着她衣袖的手还没有放下，挑眉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谢家……”

钟楚泠轻柔地抚上他的发，眉眼温柔：“朕会看在你的份上，对谢家从轻发落的。”

“泠泠，抱歉，我……我劝不了谢家。”

钟楚泠轻笑：“你我之间，何须抱歉。”

谢安执垂下眼睫，强忍许久的泪一滴滴砸到了膝上。

钟楚泠缄默地看着谢安执越攥越紧的手，漠然收回目光，示意青萝服侍他歇下，转身走出了密室。

密室无窗，整个室内的光源全来源于四盏翡翠烛灯。

青萝送钟楚泠出去后，走到谢安执床前，问询他的意思：“凤君，这灯留着还是……”

“熄了罢。”

一室无光。

身处在静谧的黑暗中，谢安执的满心乱绪都未能掰扯清明。

到底还是他对谢家的了解太少，单只以为谢家利益被动摇时，或许会站到谢太卿那边协助谋逆。可现在新帝与谢家分明相安无事，但谢家就是反了。

他想不通谢家谋逆的原因，可那杀死他骨肉的箭，泠泠口中谢家的暗动，安王的失踪，都不断地告诉他，他对谢家的苦心维持，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

被安置在密室中，谢安执已经分不清楚过了多少个日夜了。

他心里难受，但却不至于睡不着，反而变得格外嗜睡。不止精神不太好，连胃口也不佳，不太能吃下东西，还得是青萝劝着，才能勉强喝点粥，而后困意再度袭来。

不知是哪个白日或是深夜，他从沉梦中惊醒，片刻清明的灵台突然让他意识到一件被他忽略、不曾细细想过的事。

钟楚泠对他说，那日诬陷他是因谢家起事突然，她为了护他才出此下策，来不及提前告知他原委。

可她能够安排聂琼、兰子衿一同演戏，为何就不能径直告诉他，而后由他们二人演一个凤君顶撞陛下的戏码，照样也可以达到如上目的。

只是两者最大的区别是，前者推动谢安执被迫往钟楚泠规划好的路线走下去，但后者却能让谢安执有更多时间思索考虑……甚至是，核对事情真伪。

如此想来，从他被诬陷毒害聂琼的那一刻，他与外界的消息互通就被彻底切断了。

青萝是钟楚泠的人，这几日只沉默地服侍他，没有告诉他任何关于谢家的消息。而钟楚泠自那日从他口中问出谢家罪证的所在地，就再也没来看过他。

头疼欲裂。

谢安执哆哆嗦嗦捂住头，之前被钟楚泠盛怒之下砸破的伤处再度发作，他蜷缩在床上，不住地发出哀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