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那个黑心莲帝师+番外(175)
“百合,”钟楚泠打断道,“所以呢?假使他有苦衷,朕所经历的一切都能尽数抹去么?谢家手下的冤魂就能安息么?”
“奴婢只是怕……”
“我不后悔。”
无论是坐拥天下的帝王,还是自幼倾慕谢安执的钟楚泠,都不会后悔。
……
谢安执故技重施割破手臂,由此才换得神台一二清明,可纵是如此,他也不敢与钟楚泠一同出行了,所以称病不出,在宫里一面缓着神智,一面等待她的归来。
只是殿外突然传来喧嚣,一浪高过一浪,栖凤殿的人出去问后,冬青疾步进寝殿,气儿还没喘匀,便同谢安执道:“凤君,不好了,陛下遇刺!”
话音刚落,榻上蔚蓝的身影就跑出殿外,冬青连忙寻来外袍一起冲出去。待冬青赶上谢安执时,他已经跑出栖凤殿好几步路了。
冬青连忙跟上去,将外袍仓促披在谢安执身上,谢安执随手一拉,步子却未放缓,愣是跑出几分莽气。
凰归殿内兵荒马乱,那名叫做“高手”的亲卫守在殿外,身上还沾着大片血渍,但却看不出受伤的模样,倒像是在哪蹭上的。
谢安执脚步一软,冬青眼疾手快扶上。
“陛下呢?”他的眼中漫出水雾,声音哽塞,颤抖地问向那人。
“回凤君,陛下在殿内,太医已经前去救治。凤君且在别处等候,待陛下平安后——”
谢安执甚至分不出神打断她,就只身冲进了殿里。
入目是两盆刺眼的血水,气味之烈直直地逼出谢安执眼底的泪。他转头向人声喧嚷的地方走去,拐过两道绣满海棠花的屏风,床榻上满额冷汗平躺的人第一时间吸引去了他全部的注意。
她时常弯着的杏眼此刻闭得紧紧的,唇瓣干裂,由宫人在一旁不停地往上擦水。胸口起伏微弱,饶是遮掩起伏的寝衣万分单薄,不仔细看的话,也无法瞧出那人的生机。
床脚下凌乱地堆叠着一团浸满血的布巾,另一个小宫人俯身将它们抱起,正欲出去,便看见在层层呼喊声中被忽略的谢安执。
“凤君。”小宫人福身行礼,却被谢安执径直略过。她只能瞧着那向来清冷自持的凤君跌跌撞撞扑到了陛下的床前,怔忪望着他脸颊落下的水泽,竟一时分不清那是滚烫的泪,还是高山消融的雪。
酉时刚过,凰归殿内的喧嚷落幕。
与汗海里捞出来的钟楚泠一样,谢安执也因担惊受怕,周身被汗水湿透,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该笑还是哭。
她活了下来。
他们的孩子没有了。
那个他日日期盼、出于制衡与私心的小家伙,在太医为陛下生还而如释重负的呼气声中悄然消失,淡得好像天边一抹极轻极淡的云,风一吹就散了。
只可惜,他翻了几日几夜的书,还未来得及为它想好一个一等一好的名字。
……
从凰归殿出来,谢安执便病倒了。这病比往日还要凶,好像要将来年所有的病灾赶在今日尽数耗完。然而病中恍惚的他,还知道掩着身上的伤痕不教人发现。也不知是清醒还是糊涂。
他手下亲卫没有给大姨母的必要了,他看到了从钟楚泠身体中拔/出来的箭,靠近箭羽的位置上刻着小小的一条鱼纹。记忆里,小时候父亲曾温柔地将他抱到膝头上,一笔一划教他画谢家隐纹。
一条泛着金泽的鱼纹贯穿他所有的记忆。
他视若生命的家族厌弃他,驱逐他,甚至在十年后,又夺走了他骨肉的生命。
如何能不恨?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回忆待在谢家的每时每刻,而后恍然惊觉,除却已故父亲、不掌谢家事务的姥爷,以及远在东洲的小姨母,他竟然在谢氏一族中寻不到半分温情。
惊醒于一场风饕雪虐的大梦,而窗外春意正深。
钟楚泠清醒后,她、百合、四大,还有高手,被明叔赶在一起,骂得狗血淋头。
“胡闹!简直是胡闹!”明叔走了一圈,见钟楚泠人模狗样坐着,更是来气。
“多少岁了你,不知道刀剑无眼?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射来的箭偏了半分,你宫里养着的那群庸医就没法子把你从阎王那里给捞回来了?”
“明叔……没那么严重,好多血都是为了吓唬人的假血……其实流的没那么多,那箭也就射进皮肉里几寸,很容易就被挖出来了。”钟楚泠自知理亏,嗫喏道。
此行并不如她所说那般简单,不然她也不会故意瞒着明叔,和百合与四大她们筹划这一切。
“胡说八道!”明叔重重甩袖,舍不得对她上手,就用袍子掴了一边最无辜的高手,继而斥道,“你这丫头就是疯!你若实在看谢家不顺眼,想要赶尽杀绝,我现在就带着我所有手下去给你屠了谢家,何至于你弄以命换命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