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95)

作者:李无染

他不在意伤口,毫不遮掩地注视起她。

白芷包扎的动作甚是娴熟,看来入宫前的两年着实吃了不少苦头,沈煜沉思着,有些后悔让她那十恶不赦的姑丈轻易死在火海中,烂人应该饱尝苦痛,求死不得。

回过神,白芷已在他手上绑好了结:“好了,这几日您需小心些。”

这句极日常的交谈,让沈煜生出错觉,仿佛岁月静好,他们只是世间最寻常的一对……思绪到此戛然而止,他竟然会松懈妄想,实在可笑。

夜色下,白芷的面庞恬静柔美,可沈煜清楚地知道,她与世家高门的娇花截然不同。

她是饱受摧残后,仍傲骨挺立的嫩芽,此刻或许形似野草,但终有一日,她会绽放成最光耀夺目的模样。

沈煜隐隐担忧,待到那时,白芷定然会弃他而去,他心头酸涩,思绪慢了一步,已伸手把白芷拉入怀中。

罢了,亲都亲了,还怕什么。

沈煜把面庞埋进白芷的颈窝中,肆意汲取甜腻的香气,她的头发有些碍事,扫过肌肤微微发痒。

怀里的人不安分,他索性身子一歪,用身躯拦住了她的去路,把她困在榻上。

床榻吱悠悠作响,初次承载了两人的重量。

沈煜把她锁在臂弯中,修长的指玩弄起她的碎发,白芷身子瑟缩成一团,微微发烫,透过衣衫朝他暗渡暖意。

她蹑手蹑脚地,向床榻边缘靠拢,却不知压住了他的腰封,带子随她的挪动一点一点松动,而涉事者沈煜任其发展,丝毫没有提醒的打算。

烟花渐渐平息,室内一片安静,腰封松落的声响显得格外刺耳。

白芷身子一顿,后知后觉,已无事无补,余光飞速瞥了眼身后,沈煜衣襟松垮,正沉眸注视着她。

白芷道歉的话刚至嘴边,就被他再度拉进怀中:“今晚留下来。”

这个声音低沉似暗流,震酥了脊骨,她顷刻瘫软。沈煜拥着她,没有像往日寻衅折辱,他似乎不打算戏弄她,只想让她待在身侧。

或许等他睡着了,她可以在流芳阁翻找些他的秘密。是以,白芷应声道:“好。”

她手脚僵直,怕他突然蔫坏,越紧张越是疲惫,她同他消磨着,像在熬鹰。

不知过了多久,白芷的鼻息越发均匀,他俯身瞧去,原是她睡着了。她何时这般没有戒心了,不过睡着了也好,陷在梦里,便无法与他作对。

实则,他并未紧挨着白芷,即便如此,他已觉周身燥热,饥渴难耐。这像是一种惩罚,让他自食放纵的恶果。

他睡不着,也不敢离她太近,生怕心底的那团火被她无意点燃。

沈煜起身,动作轻缓怕惊了她的梦,他信步走向屉架,拉开顶部的格子,里面躺着一枚羊脂玉佩,正是从前小姐送他的那枚,洁白无瑕,宛如皓月。

从前,他只偶尔取出来擦拭,可自从遇到白芷,每逢与她亲昵接触后,他总要靠着玉佩冷静。

他从前觉得小姐如皎月,白芷只是魔丝,可今夜,纵使他再把玩玉佩,仍不减燥热。人鱼骨处的纹身也因体温攀升,愈渐清晰,隔着半透的里衣,映出小姐的小字。

欲盖弥彰,反让他的心事愈发明显。

沈煜心烦意乱,想做些什么打消对白芷奇怪的念头。他索性铺纸、提笔,在脑中浮想着若是小姐还在,会正成什么模样。

心神有了去处,便没工夫顾忌白芷,他回忆着小姐从前的发髻、衣着,试图描绘出她如今的面庞。

沈煜落笔干净,所画之处皆一笔成型,毫无犹疑,就像画卷人物早已被他印刻在心底。

待最后一笔画完,他方从案台上起身,想一观小姐的芳容。那张脸映入眼帘,沈煜却心头一顿,这个出自他笔下的小姐,竟描摹成了白芷的模样。

而他作画之时,全然未觉,沈煜把目光挪回榻上,他心跳错拍,不敢声张——印刻心头的人,不知何时早变成了白芷。

白洁的玉和殷红的唇,皓月和魔丝,小姐和白芷。

他说不清是后知后觉,还是先前不愿承认,沈煜沉默了半晌,只得承认他对白芷确有非分之想。

他在意她,渴望她,心悦她。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有所归属,又无比落寞,他是害她家破人散的凶手,他是低贱下作的太监,他是这世上最肮脏的人。

他的心悦卑微如尘,只能埋在心底,不能被任何人察觉。

小姐于他是雪中逢春的悸动,那白芷呢?沈煜深深吸了口气,重新审视起这个问题。

最初在意到她,确实是为着她姿容绝代的面庞,但再好的模样,也只配让他瞥上一眼,他坐在轿撵上俯视她时,以为她与寻常爱哭的娇女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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