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65)
她信步走到案台旁,拿起了那枚软玉镇纸,忍着恶心,对他递去两眼秋波:“上次我带了它来,您瞧可好?”
只要把沈煜磋磨成她上次那般模样,心智散乱,意识飘忽,趁虚盘问,不怕套不出他后日的打算。
再者也要问问他,上次她被宣去侍寝,圣上为何一觉醒来,虚劳不振,记忆亦有些错乱。按常理,沈煜这人从不费多余的力,白芷事后冷静地寻思了几日,猜想那颗药丸定然有它的作用,只是她还未探到关窍。
若能知晓那没药丸的功效,或许也就弄清楚了,上次她为何能在承阳宫逃过一劫。
她有八成的把握,五成是这书卷是沈煜给她的,他便是按上面所记操持的铃铛,按自己那个不堪的反应,足以说明此书可信;三成她被沈煜戏弄得久了,也颇有体悟,如今又去牡丹院见了世面,足以说明她有了些积累。
只是不知为何,沈煜自见她拿起软玉,就脸色一沉,可他那般钟爱铃铛,没道理不爱这个,白芷暂且搁置了心中疑虑,朝他靠过来。
柔荑温暖了软玉,贴近皮肉亦少了几分寒意,白芷先在自己的小臂上试了试,觉得不凉,才敢用在沈煜身上。
她细细回忆他先前用铃铛的模样,把软玉放在了他的额头处,然后挪动至面庞、鼻翼、唇瓣、下颌(脖子以上)。她亦想用得灵活些,可这到底是镇纸,不比铃铛轻巧,她怎么揉推捻旋,都显得格外笨重。
按书中所记,白芷没瞧出软玉和铃铛用起来有何太大差别,她实在困惑,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余光中,沈煜的表情亦是一言难尽,她只得硬着头皮,用笑掩饰慌乱,回忆着那晚的细节,难道是一定得在榻上才起作用。
白芷拉起沈煜的衣袖,他脸上阴云密布,但动作上还算配合,半拖半拽,也算把他挪到了床榻上。眼下,他仰面躺着,眸光与其说是死寂,不如说是一片死灰,这是恼火燎原后的余烬。
白芷怔了一瞬,她明白沈煜的耐心就要殆尽,自己万不能再出纰漏。
她眸光坚定,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再度把软玉郑重地搁在了沈煜的前额。
沈煜眉心抽动了一下,一时如鲠在喉,他飞快抢过软玉,捏在掌中,恨不得把它捏碎。
他按了按额角的青筋,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发问道:“娘娘,您当真好好看书了?”
白芷美眸圆睁,朦胧起委屈的神色:“看了好些日子呢。”
沈煜重重叹了口气,起初他见她拿出此物,惊讶她竟然当面奚落他的无能,气她实在胆大包天,所以他压着火任她摆布,无非是想看看她准备怎么折辱自己,他好悉数奉还。
眼下他才彻底反应过来,这小丫头根本是没明白此物的作用,全然是在模仿他把玩铃铛,她学别的向来是能领悟到七八分,怎么遇到这些小玩意儿就一窍不通。
沈煜咬了咬牙,有理无处说,谁让他在她眼里是个太监呢。
“娘娘不该小看了太监,尤其是臣这样的太监。”
这话是从齿缝恶狠狠挤出来的,她仍是一脸茫然,无辜得很,沈煜亦不能言明,只能换别的手段出掉这口恶气。
他把软玉扒拉回手中,勾起邪魅的唇角:“娘娘既然要学,臣自然得教。”
不待白芷反应,沈煜已把她推至榻上,她转瞬又成了砧板上的鱼肉,眼中难掩惶恐。沈煜对这样的表情很是满意,他把软玉塞回她手中,道:“臣怎么说,娘娘就怎么做。”
白芷乖顺地点了点头,无有不应。
他清了清嗓,将书中内容流利背诵,字字铿锵,带着惯有的低沉,倒像是在诵读名家经典。当初为了拿捏老昏君的脾气,他亦没少在这方面花心思,加之记力甚好,所以这般熟稔。
虽说向来都是纸上谈兵,但他满腹的经论韬略,用来吓唬白芷也足够了。
白芷,白纸,她当真是空白的画卷,可由他肆意书写。
沈煜把整段通背了一番,而白芷怔怔地瞧着他,贝齿咬唇,无措地像个稚童。沈煜愈发觉得有趣,从前被她撩拨的苦,今日便通通奉还。
他的大掌覆住了白芷的小手,每诵一句,便牵着她做出相应的举动,低沉的嗓音是蛊惑人心的药引,不多时,白芷眸光一滞,面色羞红。
那个眼神无需多言,沈煜已明了,她这是终于懂了。
白芷把软玉一把投掷了出去,磕在地面,摔了个细碎,她羞愤到微微发颤,支吾了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她不敢开口,那是羞赧的声线,会彻底出卖了她。
经沈煜方才的“点拨”,从前那些雾蒙蒙的感觉,都有了实在的去处,她一旦明白了软玉的深意,就再不敢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