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62)
自然是错她技不如人,想借刀杀人反被他看破了,若有下次,她自然不会再错!
可所思所想皆在心底,白芷万不敢照实了说,只得卑微回道:“错在不该对厂公不知感恩,不该为了妹妹一味依仗厂公的权势,平白让厂公误会了我的忠心。”
见沈煜仍冷着脸,不说话,她小心赔笑,字字低柔:“妹妹一事上,厂公为我做的已然太多,我自然是知恩图报。”
她虽心急,但也没法子硬来,眼下他对自己的信任岌岌可危,不是几块点心可扭转的,必得办些能入他眼的差事,有了“投名状”,才好继续盘算救出堂妹一事。
有他方才亲自打样,白芷已然学会了该怎么“用心伪装”,断不会再心机出错。
至于姑丈那边,她亦可先假意回信,安抚住他,若擅加“伪装”,或许还能探知堂妹被关押在哪个房舍。
这么一合计,心结略略舒展了几分,白芷拿过他的手臂,为他揉按,继续道:“厂公方才说需要我去给圣上吹枕边风,可我不知是哪股风,还请您明白示下。”
她从前按摩不得要领,只以指腹用力,如今在牡丹院游历了两回,虽都是来去匆匆,也长了不少见识,譬如她如今已知道该已指腹配合掌心,轻压缓按慢揉。
沈煜仍沉着脸,他冷眼瞧着她讨好的模样,一边觉得受用,一边告诫自己——看吧,她对自己只是虚与委蛇,她永远都有自己的目的。
所以还要对她慈悲吗,这样的腐肉烂在身上,迟早是祸害。
沈煜眉眼尽是凉薄之意,简直滴水成冰,他抽回自己的手臂,幽幽道:“不急,该娘娘知道的时候,臣自然会告诉您。您明日养一养精神,预备后日陪圣上看戏。”
竟这般快?沈煜俨然是不想给她喘息的余地。可圣上连她是谁都不记得,她如何能让自己的枕边风落入圣上耳朵里。
只怕得真做足了功夫,想想圣上那肥腻的模样,腹内又是一阵翻涌。可这是稳住沈煜的唯一选择,亦是救出堂妹的一丝希望。
机会既然送到了手边,自然得善加利用,她得加把劲,哄沈煜高兴。
白芷眸光流转,道:“厂公,上次我稀里糊涂在承阳宫待了一晚,此番定然不能那么侥幸。”
说罢,她娇柔一笑,眉目升起暖意,攀上了沈煜的手:“为了更好替厂公办差,我自然得从头都学,今晚求您让我留在流芳阁服侍吧。”
第31章
沈煜神色凝滞了一瞬, 眯眼端详起白芷,这张白净的脸上并未晕上羞色,他有些失望。
该说这小丫头脸皮越发厚呢, 还是承受力越发强呢, 从前她听闻侍寝二字都怕得发抖, 如今不但满口答应, 还忙不迭地筹谋。
她定然是真不拿自己当男人,才这么胆大妄为。沈煜舔了舔干燥的唇,腹腔一阵灼热,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一个男人火大的。
沈煜的眸暗了一瞬, 决计要给不知死活的某人一些教训,他勾起嘴角, 笑意狡黠又邪魅:“臣一定从头教娘娘。”
白芷面上微笑,心中忐忑,这个注视玩味十足, 今晚只怕是个不眠夜。
宫城,流芳阁。
四面的墙阻隔了寒风, 空气氤氲着温潮的花草香气。今晚月色甚好,清透的光芒透过镂空格窗照在墙面,错落成一个又一个亮斑, 割裂了谁的心事。
白芷藏起不安, 步态从容,跟在沈煜身后, 进了净房。
沈煜道:“那臣便从沐浴一事教起。”
烧水、布置等事宜, 沈煜自不会让她插手, 她畏手畏脚地等待着, 不多时浴盆已装满了水, 摇摇曳曳,如同她心绪般久难平静。
她的目光落在水面上,悄悄咬紧了贝齿,这是清汤,并无花瓣遮蔽掩饰,难不成一会儿阉狗要与她坦诚相见?
沈煜在浴盆周围忙碌着,这更让她不安,从前沈煜不管如何戏弄她,都是衣冠整洁的模样,若没了衣袍遮羞,他是不是会顷刻变成心肠狰狞的魔物。
这么想着,沈煜忽而停了下来,冲她勾了勾手。
白芷喘息一滞,默念起那个六字安心咒——别怕,他是太监!
不料,他说的是:“沐浴的第一步,梳头。”
说罢,沈煜已挪步至镜台前,他即便坐着依旧腰背挺拔,没有一丝弯曲,光洁的铜镜映着他俊朗的脸,朦胧了几分凌厉。
白芷依照他的吩咐上前,一时略显不适,从前沈煜都比她高出太多,这是她头一回能俯视沈煜的顶发、耳廓、脖颈。再往深处窥探,便见他紧贴衣领的后颈处,有一颗朱砂痣,像雪原的一枝红梅,给隆冬添了几分生机。
“解发冠,梳发。”
他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白芷这便伸手去拆他的玉冠,指腹捏住发簪轻轻一拔,洪流有决堤之势,如瀑的长发一泻千里,如墨漆黑,把那颗朱砂痣顷刻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