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40)
说罢,便去探腰间的铃铛。
若再被他以此戏弄,岂非全无长进。沈煜也是肉胎凡人,这东西对他有会起何作用?白芷想起自己浑身酥麻,任由处置的落魄样,恨得微微发颤,真想悉数报复在沈煜身上。
若他羞耻痛苦,便是报应。若他沉迷吃醉,也算她有用处,在他身边的根基更扎实些。
毕竟这位可是一面难求的司礼监掌印,自然得好好巴结着。
诸多思绪压藏心中,她仍是一副娇羞浅笑的模样,道:“厂公,别急。”
白芷不待沈煜反应,与他转换了方位,四目相对,她仔细欣赏着他眼底的惊讶,虽深藏着,还是被她看破了。
如今她居上位,而他落在了低处。小船因两人阵地的调转吱吱悠悠,摇晃起来。
月色如水,倾泻在如镜的湖面上,满池涟漪自以小船为中央,一圈圈散开,映出隐隐的光泽。
不待沈煜说话,她已把手探向他腰侧的金铃,白芷提着那小玩意儿在他眼前晃了晃,露出得逞的笑,道:“我近来潜心研读厂公送的来书,今日便让厂公验验功课。”
说罢,一手掩面,挡住下半张脸,一手把金铃放在柔软的舌尖。这是他那日教她的,彼时她羞得瘫软,如今已是有模有样。
白芷俯身靠近他,鼻息在他俊美的脸上盘旋而下,轻轻落在脖颈处。
她还是没办法直视他的脸,这不同于昧着良心说谄媚的话,凑得那么近,她能轻易感受到他的温度,能清楚看见他抖动的眼睫。
世人皆有追逐美好的心,平心而论沈煜是个俊美如画的人,可与她而言,与他相处并不会让她觉得心旷神怡。
此刻她如戴着枷锁,困在竹排之上,她在无垠海面随波逐流,对每一个动作都必须谨慎,唯恐被海浪吞没。
这是煎熬,她若向前,就必须忍受。
沈煜的脖颈白的像雪,而皑皑白雪之上,开出了点点红梅,这片荒芜之地头遭沾染花的气息。
白芷理了理他耳鬓的碎发,不慎触碰到了他的耳廓,像烫手的炭火,一触即发点燃了温度。
白芷一时未反应过来,道:“厂公很热吗?”
这个小傻子……沈煜悄悄缓了一口气,他能克制住面上的神色,却忽略不了心头的微颤,他不敢承认自己在贪婪些什么。
好奇怪,他竟破天荒的会有这种念头。小姐之于他,是供奉在心间的皓月,而白芷之于他,是缠绕在心头的欲念。
甚是——今日的铃铛里他并没有放特制的香料。
好在,月光被隔断在船身之外,白芷看不到他的神色,他还能勉强藏起隐晦的心事。
按他的本意,不管是教导还是惩戒,白芷都应被他牵着鼻子走,可如今,却是他总在独处时,无端被她侵扰。
他开始刻意躲避有关她的一切,才对来求见的初桃漠然以对。之后的几天,他偶尔会望着门外出神,在想她怎么当真就不来了?她不应该时刻围着他团团转吗?
而今晚,猫儿神色慌张出现在他脚边的时候,他忽而就被一个念头俘获了——她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堂堂司礼监掌印竟被一只猫拿捏,随它赶赴这片竹林,他在那先瞧见了初桃,终于知晓了事情全貌。
白芷仍是那个硬骨头,为什么不多来求求他,当真只靠自己抓细作呢。
思忖中,他越来越怕陷在白芷的陷阱中,被她察觉那个秘密。
那是他最要紧的秘密,一个身为太监不该有的秘密。
沈煜,是个男人,不可不扣的男人。
未及反应,白芷忽觉得身子一晃,整个人被沈煜轻易端起来,放到了旁侧。
四目相对,她仍是难掩羞耻神态,问道:“厂公,不喜欢?”
那声音柔软无骨的,比铃铛还人酥麻,他简直要脱口而出“不是”。
不是不喜欢,是不敢喜欢。
沈煜正了正衣襟,沉声道:“天色不早,臣送娘娘回宫,以后诸如今晚的事,不许这样擅自做主。”
白芷抓住机会,嗔怪埋怨他:“擅自做主?那还不是厂公,先对我视而不见。”
沉默了半晌,沈煜无奈叹了口气,终于松了口:“以后……臣会见您。”
她目的达成,一番恶心的功夫也不算白费,赶忙趁沈煜不察,偷偷去嗅衣领、袖口,同样的纰漏,当真不能再犯。
而这些小动作已被沈煜瞥见,他口气一沉,吩咐道:“未避免再因熏香一事出差错,自明日起,娘娘宫里的熏香都由臣负责调配。”
既然这么嫌弃,那就从头到脚都染上臣的味道。
在她有怒不敢言的注视中,沈煜摇起船桨,朝岸边驶去。
他觉得自己陷入了鬼打墙,先是刻意躲避她,而后在她的撩拨中沉醉,接着懊恼对她的情不自禁,最后又采取更羞耻的手段惩戒她。如此这般,在原地兜兜转转。而她呢,在如此这般中,羽翼渐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