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189)
“圣上,臣怎会派人行刺您,怎会害死皇子!”
言怀青却道:“圣上,若此事有假,容妃何必冒死前来?事涉圣上安危,臣请求彻查。”
“朕问你,慎儿与怜儿的事,是谁告知你的!是谁!他们死在西北,难道李家当真还有人活着?!”圣上眼前阵阵发昏,手指不住发抖,“你!仔仔细细!说与朕听!否则,朕绝不会信你方才的话!”
此事本就只有沈煜一人知晓,若言明无异于把他是李重光一事公之于众,白芷不敢拿他的命冒险,她咬了咬牙,道:“圣上若是在意皇子,下令彻查即可!是谁说的又有何紧要!”
楼淮安见状,抢着道:“她说不出来!她所言皆不可信啊!圣上!”
“够了!容妃,你敢拿朕的孩子诓朕!沈煜要死你急着穿孝,身为宫妃私通内侍!”圣上眼前发昏,声线含混不清道,“把这个疯妇押下去!杀了她!给朕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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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可作证!圣上!楼淮安才是乱臣贼子!”
人群中挤出两个身影,一个腿脚踉跄,还铆着劲往前冲,一个公然持刀,为他开辟着前路。
“逆子!休得胡言!”伏龙门上,楼淮安眸光一滞,那竟是楼染与南寻。楼染显然是离府时添了伤,他如何也想不明白,血亲的独子怎会恨他如此,把扳指交到白芷手上,还不惜来人前指认他。
楼染继续道:“圣上,司礼监追查阿布罗之时,我亦亲眼目睹。这个扳指,是我亲手从靖国公书房的暗格里搜出的。靖国公勾结多罗证据确凿,请圣上下令彻查!还百姓一个交代!”
楼染大义灭亲惊愕众人,楼上的官员忌惮靖国公势力,虽未言语,但错乱的眼神早出卖了心事。
场下的百姓议论沸腾,民愤非兵刃可压制。
“若真是如此,那在京都作乱的一直是靖国公,司礼监反倒成保护我们的了!”
“似乎司礼监也没传闻中那么凶神恶煞,抓歹人时,并没怎么刁难过咱们。”
“楼小公爷所言与那张纸所书内容极吻合,他可是靖国公独子,怎么与亲爹反目?”
“圣上息怒,是臣管教无关,这孩子总把他母亲的死归结到臣头上,对臣多有怨恨,处处与臣作对……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求您放过楼染。”
楼淮安的深情皆是伪装,把逼死发妻一事全归结于自己,丝毫不提当初分明是圣上为拉拢他,明知他早有家世还偏要赐婚。
父亲的做戏深深刺痛了楼染,他吼道:“楼淮安,你不要提我阿娘!”
楼淮安越发哭得痛心疾首,悔恨道:“你儿时,为父忙于公务,没能把你带在身边养,才导致咱们父子疏离,其他事为父都由着你,眼下事关朝廷安危!你休得胡闹!被人利用!”
圣上抬眼瞧见无数目光汇聚于他一身,那么多的审视犹疑,让他不由得背脊生寒,唯恐被旁人知晓此事真相。
他是九五之尊,如今细细回想,却没有半点站在天下人前的底气。
有太多不堪需要遮掩,此时此刻,愿意帮他的只有楼淮安。圣上自然会选择对楼染发难:“楼染,朕只问你,害朕孩儿一事,究竟出自何人之口!”
圣上在偏袒逃避,楼染嘶喊道:“圣上,出自何人之口当真这么要紧吗!要紧的难道不是让靖国公伏法!莫再危害百姓与朝堂!”
可笑,区区蜉蝣妄想撼树?!圣上大手一挥,道:“念在你爹忠心不二,朕不要你的命!来人,把楼染拉开!白芷和沈煜,即刻凌迟!”
刽子手上前拖拽走楼染与南寻,以酒淬刃,气势汹汹朝白芷而来,他们记恨着方才是因谁挨了马蹄,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两人被大力按倒,脸磨搓在地,十分灼烫。
“先从她开始!动作慢些,让沈煜看个清楚!”圣上笑得张狂近乎疯癫,“这就是欺君的下场!沈煜,你的荣光都是朕的恩赐!如今,朕要亲手毁了你!”
满福率司礼监卫竭力往里冲撞,眼见刽子手已手持利刃,逼近了白芷。
她努力挣扎出一只手,够向沈煜:“抱歉,没能帮你把名字夺回来。”
抱歉,没能救回十二岁的你。
白芷想把最好的笑容留给沈煜,嘴角尽力扬起,眼中难掩热泪。视野中,沈煜模糊成一片,那团身影奋力挣扎,双膝磨出两道血痕,也要爬向她。
他半跪在地上,为她撑起方寸天地,字字清晰回荡道:“别动她!我告诉你,是谁亲眼目睹了两位皇子的死相!有什么冲我来!”
众目睽睽下,他忍痛起身,顶天立地地站着:“是我!十二年前,在西北战场,我的名字是李、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