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150)
宴席内亦是热闹的,只到场皆是身份贵重的人,不似外面那般喧嚣。沈煜亦做了旁的布置,所用器具精美,奏乐雅致,舞女曼妙,还有画师散落在各处,描摹宴会场面。
明眼人赞道:“这些都是宫里的规制,可见圣上对厂公的宠信。”
此言一出,无人不附和。
“吉时到!”喜婆声线飞舞,此言一出,宾客纷纷落座,大红的毯子从门口只铺到厅内,垂花门外,身着喜服的“沈夫人”双手持扇,掩映着精致的妆容。
白芷陪在一侧,一步一步朝沈煜而来。沈煜觉得恍惚,倒觉得自己今日等待的新妇,是白芷。
“老爷,该行礼了。”白芷提醒着,他这才回神,硬着头皮从楼染手中接过红绸,月老的红线,今日错牵了两个男子。
沈煜被迫同楼染凑近了些,旁人只以为沈家夫妇新婚燕尔,才缱绻难分,不知沈夫人笑意甜美,说道:“头婚便宜了你这个死太监,若想我配合你往下演,今日的礼一半归我!”
坐地起价,沈煜面上和善,咬牙道:“奸商!”
白芷兀自叹息,这般紧要的关头,他们还有心思斗嘴,虽说人手早已扮做家丁仆从散在了各处,围观的百姓、街巷的商铺中也安排了人,可上一次白芷亦是在完全筹备中被劫走的。
她不由得心有余悸。
今日,沈煜亲自做饵,暗流想必更是汹涌。而仪式进展平稳,喜悦满溢,白芷渐渐松懈了警觉。
沈煜同楼染拜天地,她俺计划着手下一个仪式,手接过盛有交杯酒的托盘,眼皮直跳,心慌得没有来头。
定睛细瞧,酒水像被人搅动过,微微荡漾,乌金色的酒盏边缘残留着零星细末,极不起眼,还是没逃过白芷的眼睛。
抬头再去寻递给她托盘的人,早不见了踪影。
那些人果然混进来了。
白芷手中千斤重,眼下她只要打翻酒盏,就能让沈煜逃过此劫,可势必会惊动躲在暗中的耳目。
思忖中,一只手握住了她的细腕,颤栗消散,白芷凝神,视野中沈煜正坚定地望着她。
他显然看破了她未言的忐忑,仍坦然端起那盏酒,以唯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怕。”
“请新人饮下交杯酒!”
话音方落,沈煜已抬臂,与楼染相拥饮下此酒。一边用帕子擦拭酒渍,一边向众人展示他已全干了。
“礼成!”
乐师变换了更欢快的曲子,众人鼓掌称赞,欢笑声隔着好几层院墙,仍听的一清二楚。
热闹直冲云霄,宾客们推杯换盏,碰撞出悦耳的声响。
白芷满眼唯有沈煜,酒水入喉,早滑入腹腔。她的忧惧爬满瞳仁,好在沈煜仍好端端站着,还对她微微勾起笑意。
他没事,太好了!
许是,自己太过多疑了。
眼眸染上暖意,她正打算回他以微笑,就见沈煜眉峰一紧,直挺挺倒地不起。
人群中不知谁先爆发出一声惊叫,而后无数人都慌了阵脚。欢闹戛然而止,奔逃声,叫喊声接踵而至。
杯碟被撞翻,破碎声四起。
“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抓刺客!一个也不许放走!”
白芷惊魂未定,把沈煜护在自己怀中,反复喊他的名字。他毫无反应,平静地像死了一般。不再起伏的胸腔让她倍觉不安,白芷探出发颤的手,探向他的手腕。
脉搏微弱,仅剩一丝起伏。
怀中,沈煜痛苦地□□了一声,眼眸吃力地睁开一条细缝,锋芒破碎,他挣扎着要说些什么。
白芷呜咽着阻止他:“别说话!别说话!留些力气,大夫马上就到,马上就到!我求求你别死,我害怕,我一个人害怕……”
沈煜并不听劝,他气若游丝,轻声道:“让我说完,我怕没有时日了……我知道你在介怀什么,那个纹身确实是一个姑娘的名讳,从前她救过我的命。”
“年少……懵懂,我曾误以为那是心悦。可近来……我才明白,原来心悦会让这里时甜时酸,会把这里填满。所以,我对那个姑娘不是心悦,是感激是敬重。”他说这话的时候,耗费了太多力气,脸色越发苍白,可任凭白芷如何阻拦,他仍要说完。
此时,他已经没有无法再言语,只有微颤的长睫证明,他尚存一息。
白芷哭声不能自持,为了这点子事,她这几日没少同他置气,若早知缘分这般短,合该好好待他。
死气笼罩着满室,天像是塌了。她眼前一瞬颜色尽失,泪眼婆娑地哭喊道:“沈煜!我不许你死!我不同你生气了,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第73章
沈府一瞬慌乱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