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128)
指缝里藏的香粉落在段荣生的唇上,极轻微,在紧张中不可能被察觉。他本就躁动,嘴唇干涸,不由得反复舔唇。
香粉入了口,便是无色无味的迷药,能麻木心神。
段荣生未及多想,应道:“快!先躲进去!”
前脚才踏进暗室,段荣生就被沈煜抬脚揣进一片漆黑,门后藏着的人手麻利上前把人死死拿住,不让他动弹,也不许他发声。
白芷心神落定,下三滥的手段果然最能激怒人。她忙给沈煜披上锦袍,没让他凌乱的模样落入旁人眼中。沈煜想杀人的心情一扫而光,勾唇邪魅笑道:“怎么,舍不得我了?”
第62章
晕眩感层层褪去, 睁开眼,扑面而来仍是漆黑。
感官苏醒,潮腐味甚是刺鼻, 角落处传来渗水声, 滴答滴答, 在死寂中让人心慌。意识还留在上一瞬, 段荣生连忙张望,并未瞧见美人。
他适应了许久,才终于在微弱的烛火中分辨出面前有两个人影。娇小的那个坐的笔直,高大的那个双手交叠立在旁侧。
虽看不清面容, 压迫感不言而喻。
故弄玄虚!哪个不怕死的敢打他的主意!段荣生欲起身对峙,这才察觉手脚已被牢牢桎梏, 绳结绑的很是老练,既不让他乱动,也不让他伤了自己。
“你们可知我是谁!快快松绑!活腻歪了不成?!”
衣衫的酸臭味呛得他眼冒金星, 锦衣华服不知去了何处,身上只有一套破烂棉衣。
正疑惑着, 立着的男人已端起烛台凑过来,他一言不发,手忽地失了分寸, 火光忽近忽远, 险些撩拨到段荣生的眉梢发丝。
皮肉灼痛,想躲又动弹不得, 段荣生再端不住架子, 急不可耐道:“好汉!好汉!你们绑我来定然是有所图, 我有很多钱!你们要多少!全拿去, 全拿去!”
“看来段爷是清醒了, 请您好好瞧瞧这身衣服,可认得?”
沈煜这才稳住烛台,把光晕照在破旧的衣衫处,段荣生只能低头去瞧,但见衣襟处绣着“明山狱”三字,心中忐忑,面上却装傻:“不认得,这破玩意也是人穿的?”
说罢,却缩脖含胸,只想少些皮肉与衣料接触。他曾送过一批淬毒的衣衫进明山狱,难道是人家发现了端倪来兴师问罪了?
他自然知道那是当朝权宦的地界,可这些年见不得光的事做多了,也没见谁敢找他算账的。树大根深的自信让他失去了警惕,不由得把事情往简单处联想,继续装傻。
沈煜冷嗤了一声:“那你就先穿着它,再见个老朋友。”
段荣生觉得这声音越发耳熟,却比印象中的阴冷,呼出的冷气扑在心头,剥夺了他残存的暖意。
未及反应,端坐的人影也起了身,把另一盏烛台挪向无尽黑暗,葳蕤的光照亮了第三个人。
段荣生脑中白了一瞬,周身的汗毛蓦地倒立。那人与他衣着相似,捆绑相同,相对而坐,观他便如对镜自照。
只是……那人血肉模糊,周身糜烂,满室的腐臭味自他身上弥散开来。此人正是明山狱挑头的暴徒,这副模样不知还能否称之为人,亦或是只配称作一团肉。
段荣生低下头,不敢再看。
“这衣服上的毒见了血,竟会加剧蔓延,托你们的福,我也算开了眼。”沈煜取出匕首,在段荣生的面皮上比划了两下,寻找着落刀的位置,他眸光一瞬狠绝,挥刀逼近:“你若装傻?那便亲自试试!”
“慢着!”段荣生失声惊呼,他总算辨认出面前的人是谁,正是牡丹院的美人和他的婢女,原来从彼时起他已落入圈套。
这两个人全然是为着明山狱一事而来,段荣生终于认清此事不简单,松口上面的人不会饶恕他,不松口这两个人眼下就能让他死。
得寻个法子,多保全自己片刻,段荣生怕得要命,仍绞尽脑汁思忖:“二位想必是替司礼监掌印大人来问话的,咱们都是替上面跑腿的人,就别互相为难了。想必都是误会,若伤了和气,日后两家大人如何相见?”
沈煜冷笑,这老东西是在提醒他,他亦是有靠山的,且极有可能位高权重,与司礼监掌印有交情。
沈煜轻蔑瞥向他:“一条狗罢了,倒是嚣张得很。”
段荣生反笑了笑:“你还年轻自然见得少,若是举世难得的好狗丢了,做主人的也会费心找的,且牡丹院闹得动静不小,说不定我要等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沈煜沉着脸,不为所动。白芷心中却越发没底,毒害父母的另有其人,那么当年陷害阿爹入狱的人,究竟是不是沈煜?
事情越是进展,越令她迷惑。难道她一直恨错了人,报错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