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125)
各家都防着对方抢先,分派了人手来牡丹院门口把守,一时风声鹤唳,直到拍卖当日,也无人见过美人真容。
两日后,各家马车纷纷赶往牡丹院,贵人们才打照面就明递眼刀,假惺惺笑着试探对方的筹码。勾栏街皆无心生意,团团包围着牡丹院,垫脚眺望,生怕错漏一丁点动静。
一架装潢华丽的马车驶得耀武扬威,光阵仗就远超别家,肆意侵占旁人的位置。贵人们纷纷咋舌,正想一同上前问罪,却见车牌上刻着一个“段”字,摇头噤了声。
织衣坊段氏,是京都根基最深的商贾,无人敢招惹。
车帘一掀,里面下来一个满鬓花白的老者,眼底乌青足见彻夜忙碌,身后还跟了两个相貌秀气的青年人,衣衫不整,不难猜出方才定有好一阵旖旎。
“他就是段荣生。”楼染躲在窗后,笃定道。
白芷心绪平稳了几分,接着绝世美男和牡丹院的声势,总算是钓出了这条大鱼,只待沈煜近了身,就可套问出线索。
楼染却兜头泼来冷水:“别小瞧他身边的那两个男妓,若遇风吹草动,他们是一等一的杀手。且他们两个是片刻不离身的。”
白芷瞳仁紧缩,比起线索,她先担心的反倒是沈煜的安危,仓皇的神色没逃过楼染的眼睛,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道:“难道你在担心自己的‘仇人’?”
白芷敛下眉目,嘴硬道:“没有。”
楼染摇摇头,只把一封磨得泛毛的信封塞进她手中:“这是我的人跟踪那对丝绸商人的所见,你读一读,或许能舒坦点。”
——咣!
震耳的铜锣声从大厅传来,这是拍卖开场的信号,白芷把信封藏进腰封,快步赶去前厅。
数排座位皆无虚席,乍眼望去,男女老少衣着光鲜,彰显着显赫的身份,进了这道门,性别与年龄成了虚设,衣冠成了本能的欲望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他们高傲惯了,一刻也不肯多等,急吼吼催道:“快些!快些!”
小厮再度击锣,穿堂风乍起,扑面而来一阵醉人暖香,像晚春时节百花盛放,让人心尖酥痒。
一个男子身着桃色长衫步入众人视野,衣料清透,衣襟微敞,隐约可见他明晰的锁骨和秀丽的腰身。
高马尾束在脑后,露出纤长的脖颈,洁白如雪,让人忍不住想种下朵朵红梅。
他的脸被薄纱遮了一半,一双多情眸在场内游走,勾人神魂,高耸的鼻峰和红润的唇若隐若现。
婢女扶着他在铜锣旁的座位坐下,正面对着竞拍者,好让他们瞧个仔细。只是他美得多变,让人瞩目许久,仍倍觉新鲜。
“拍卖开始!请各位出价!”
话音方落,众人已纷纷举起牌子,争相高喊出自己的价格,场面混乱不堪,礼义廉耻细碎一地,他们有些按住旁人的嘴,有些抢走对家的牌子,忙得不可开交。
小厮并不慌,他敏锐地捕捉到每一个人的报价,对眼前的热闹熟视无睹。
白芷瞧得惊心动魄,倍觉小厮有些本事,定睛瞧了半晌,忽记起在哪见过,之前夜市那架受惊的马车,可不就是这人驾驭的?!
她忙瞧向沈煜,他正专心扮做绝世美男,虽不便开口,但一个眼神已表明他亦察觉到了此事。
白芷眼下是美男身侧的婢女,亦得神色得体,她压着怒,势必要找楼染讨个说法。
拍卖进展地如火如荼,小厮已声音嘶哑,仍没分出个结果。待众人皆疲了,一个新鲜的声音才缓缓道:“我出织衣坊一年的收成!”
满座哗然,全天下有半数的衣裳都出自织衣坊,再算上富贵人家的私人裁制,单说一个月也是数万两的白银流水。
“一个商贾嚣张什么!我押京郊的三座别苑,百亩良田再包牡丹院上下三年的开销!”
一个人带头反驳,便一石激起千层浪,眼下堵得除了美人还有脸面,世家不愿输给商贾,跟着抬高了价钱。
有人冷眼旁边,待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忙给候在一旁的侍从递了个眼色,侍从们心领神会,趁乱冲到台上,迅速拦开白芷,麻溜把沈煜扛过肩头,仗着人多势众,要硬生生把人掳走。
他们体格健硕,前来阻拦的人都被轻易扫开,拳打脚踢劈开了一条通路。
白芷惊得美眸圆睁,这算什么路数!
眼见沈煜要被抬出大厅,两抹青色身影在眼前闪ʟᴇxɪ过,未及瞧清,抢人的侍从已纷纷倒地,下一瞬,血顺着他们的手脚关节、脖颈四溅而出,浸染了整洁的地毯。
他们面色平静,就像未觉疼痛,已被人割断了脉搏经络。
白芷倒吸一口气,勉强撑起精神,忙去查看沈煜的情况。他非但没受惊,还有心思故作娇柔,趁机赖进她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