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妾常独栖(153)
此时她也看到了殷磊的伤势——应该是被利器所伤,伤口从其左边肩头划过,一直到右腹上方,时不时有血迹随着殷磊的动作渗出,才刚她就是被这浓郁的血腥味惊醒的。
殷磊见她呆愣地看着自己的伤,以为她被吓住,忙出声安慰:“别怕,就是看着严重了,实际上没有伤到要害。”嘴上解释着,身体已背转过去,不再让她看到血腥的一面。
从雪静默片刻。可惜她并不是行走江湖的侠客,只是个被规则束缚在家族的闺阁女子,她手里只有日常匀面的胭脂,没有救人的金疮药。但是就这样放任殷磊流血她也做不到。
“我有丝线。”她尽可能平静地说道。
殷磊一顿,明白了她的意思。然而此时也没其他办法。他沉默一阵,还是宽了衣裳。
所幸是在新年,窗外挂着一排灯笼,从雪对灯穿针,努力了半天终于令不听话的手指头不再发抖,随即就着光线开始给人缝合。
哪怕从雪针线不错,寻常的布在她手里就能被缝制成一块好看的帕子,也做过一些皮帽护膝,然而这在真人的皮肤上缝合还是头一遭,尤其是上面血液不断渗出,触感滑腻极了,不多时她就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殷磊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重的伤,本就是在强撑着,忍耐着痛楚,现在还必须忍着针刺的痛感,偏偏小丫头动作不得法,白白多刺了他无数针。
失血过多令他身体开始发热,头脑也不甚清明,隐隐约约中他似乎听见了有女声啜泣,费力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从雪一边模样坚毅地缝合一边轻声抽泣的样子,不由失笑。
他这样子被从雪看见了,不免被后者瞪了:“你还笑!”
这句声音有些大,惊动了睡在外间值夜的绻绻,后者就要推门进来查看。从雪一急,手底下顿时乱了章法,一针深深扎进殷磊肉中,给人疼的倒抽一口冷风。
“我没事,你不要进来了。“她高声阻止绻绻。
绻绻虽然停止了脚步,但声音里仍有些迟疑:“真没事么,姑娘听声音你怎么在哭似的?”
“没事,我、我做噩梦了。你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好在绻绻还是个听话的丫头,屋里两人都松了口气。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缝合好了。从雪看着眼前这条歪歪扭扭的“长虫”不免羞愧,只好装作收拾东西的样子逃避。谁知身边原本坐着的人突然站起身来。
“你这是做什么,你现在的情况可不允许你离开。你就在这里待到早上吧,不然你现在出去很有可能就死在外面了。”虽然于礼不合,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还是出声阻止他离开。
殷磊摇摇头:“男女授受不亲,若被人看见对你名声不好。”
“行了,你现在走万一被追杀你的那伙人抓个正着,不仅你生命难保,我的名声更是要坏,倒不如等天要亮不亮,扮成小厮从我家大摇大摆出去。”
“小厮?”
殷磊无奈了:“以我如今的样子,只怕不能出现在人前,再说了扮成小厮也需要……”
他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从雪手里拿着件国公府小厮的衣服正向他走来。
“你……”
见他讶异,从雪狡黠一笑:“偷溜必备装扮。”算是解释。
“幸亏你不是那种四肢发达的壮汉,不然这件衣服还塞不下你。好了,我给你在炕上铺床,你今晚就将就一下吧。”
这种情况下再说冠冕堂皇的话不免矫情了些。殷磊本是替人办事,总归得活着去复命。
“行,我将这里的血迹都收拾了就去休息。”
“别,别,别,”从雪连忙阻止他,“你还是躺下吧,别真的从我房里抬出一具尸体,还是男子,那我真就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了。”
“放着我来收拾,你把这个吃了吧。”从雪递过来一粒类似丹药的东西。
殷磊接过,放在手心里打量,果然从上面闻到了淡淡的药香。
从雪道:“放心吧,不是毒药,是平常我吃的,可以止血,我想对你这情况应该也有用吧。”
她吃的?
听这语气,她平时经常流血吗?
“哎呀,你管那么多干吗?反正就是可以嘛。”从雪十分庆幸屋内没有点烛火,她满面的羞红不会被眼前这人瞧了去。
这药丸是她刚翻找小厮衣服时突然想起来的,她的月事不好,每月出血量多,又不肯喝那劳什子苦药,没办法这才制成丹丸服下。现在只能希望这东西有用,同样能止住殷磊的伤势不再流血。
可这女儿家的事怎好告诉殷磊。
她越想越羞,干脆借着打扫躲了开去。
……
天蒙蒙亮,殷磊离开了薛国公府,没有惊动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