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582)
“........你笑什么?”卿如许看着他,不解道。
裴松伶又兀自笑了会儿,才又朝卿如许凑近了些,贴着她的耳朵,压低声音道,“臣只是没想到,陛下竟是这样天真烂漫的性子。难道没人告诉过陛下,为君者,越是想什么,便越不能让人知晓什么?”
他说罢,又退开,才又笑着饮下一杯。
卿如许看着他,眉头缓缓地颦了起来,双手也在袖中握紧。
这个裴松伶,不太好对付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大婚当日出纰漏
卿如许转过头去,端起酒杯,低头抿了一口,神情已变得冷淡许多,她开口,“裴卿既然已猜到朕找你来是为何,不妨说说你心里的打算吧。”
“臣可不知道殿下您.......要做到哪一步?”裴松伶轻声问道。
卿如许转过头来,正视着他的眸子,道,“只是需要你把你所知道的,而旁人不知道的——告诉我。”
“旁人不知道的......”裴松伶轻笑,“......那可多了。”
卿如许又道,“你知道我需要什么。”
裴松伶又接过卿如许面前的酒杯,替她斟了酒,递回她面前,垂着眼皮慢悠悠地道,“可告诉了您,臣又能得到什么呢?”
卿如许缓缓望向湖景,“这世间的人要能保持有序的生活,不能独行,只能群居,而群居就离不开看不见的法度与规则。帝王将相也好,平头百姓也好,其实不是因为血统谁更高贵才形成区别,归根结底,是因为秩序。秩序分裂出法度,秩序分裂出规则,秩序分裂出阶层,但秩序的合理存在,一定是基于相互制衡的,它会在朝代的更迭中逐渐剔除掉所有的绝对权力。朕对这件事很清醒,对拥有的一切很清醒,对自己的能力更是清醒。所以.......”
她转过头来,“.......朕不会承诺给你朕能力之外的事,也不会承诺给你可能扰乱纲常法纪的事。但是,就如朕方才所言,人行于世间,总得有需要旁人帮扶的时候——多朕一个这样的朋友,你,不亏。”
裴松伶闻言,轻轻地笑出声,反问道,“可有时候,多一个朋友,就意味着失去另一个。”
卿如许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朕还是明白的。朕,不会让裴卿太为难。”
裴松伶听罢,抬起头来,缓缓地伸了一个懒腰,从口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可是陛下,”他望着远方,目光变得幽深,整个人也带着几分桀骜之气,“您可知道,臣六岁时便拜入盛阳王门下,每日晨昏定省,就连功课都是他老人家一笔一划教的——他可是我在世间唯一的恩师了。您要我出卖他,这可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的大罪啊......”
卿如许慢条斯理地挑了下眉,等着他继续开口。
裴松伶缓缓地歪过头来,眸光含笑,“——您得再加些码。”
苒夏一年十月廿八,新帝大婚日。
卯时,乐部侯于太和殿外,礼部鸿胪寺官设节案、册案、宝案于奉天殿正中,内监设丹陛乐于宫门外,设册宝案于宫门内两旁,群臣着朝服侯列,等待女皇妆毕后与皇婿行册立奉迎礼。
端华殿中,十六名宫女服侍女皇陛下换上吉服。
卿如许身着十二翎金凤羽织纱衣朝袍,头戴点翠地嵌二十八颗金龙珠玉冠,配以翠凤珊瑚朝珠,玛瑙排玉坠,和莲纹金镶玉双镯,脚上穿了双翡翠玲珑金丝龙凤鸳鸯绣鞋。素来清冷的面上,也被胭脂点染出明艳的红。
朦胧的镜子倒影着满室富丽的霞光,她就静静站在那里,美得夺目,美得耀眼。
“陛下,已穿戴齐整。吉时将至,或可移驾.......”
卿如许却缓缓地抬了抬手,“你们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待一众女婢流水一般退出殿中,卿如许望着镜中的自己,也有一瞬间的晃神,她顿了顿,朝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轻声唤道,“出来吧。”
窗边的屏风后,缓缓地走出一位身量高挑的黑袍男子。
卿如许没有回头,只隔着镜子望着他。在他专注而痴醉的打量下,缓缓地,她的脸上泛起了点点烟霞。
男人走上前去,从身后缓缓地揽住了她的腰,薄薄的唇叩在她耳边,道,“真美。”
卿如许轻轻垂下眼睫,又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那你可喜欢?”
顾扶风缓缓道,“岂止是喜欢?”
他说着,又将卿如许在怀里转个圈,扣进自己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卿卿,你是我顾扶风一个人的。”
卿如许依偎着男人宽阔的胸膛,也仰头看了看他,柔声答道,“我是。”
顾扶风听罢,又松开她,低头压了下去,薄唇轻轻地印上女子娇艳欲滴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