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514)
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又抱紧她。
许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卿如许又问,“.......你去哪了?有没有遇到........”
“卿卿。”
他却突然唤她,声音冷寒,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颤。
他的声音再次在宁静的屋中响起。
“我把我师父杀了。”
卿如许顿了顿,才猛然睁开眼,坐起身来。
没有月色与烛光的屋中,光线晦暗。
顾扶风紧紧地闭着眼睛,薄唇紧抿,一只手盖着眼睛,手指骨节绷得发白,似在极力地克制着什么。
卿如许的心一下就疼了起来。
她俯身回抱住他。
男人也紧紧地抱着她,似在汲取她身上的温暖和力量,用以抚平自己沉痛疲惫的心。
过了许久,感受到他身体不似方才那么寒冷,卿如许才松开他。
“你有没有受伤?”
顾扶风垂着眼眸,摇了摇头。
卿如许又轻声问,“那.......你师父跟你说什么了吗?”
顾扶风没有说话,望着屋顶,人有些失神。
半晌他缓缓地坐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
卿如许接过来,就着青灰色的天光看了看,见令牌上还沾染着血迹。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写着一个“嵘”字。
嵘剑阁的令牌,她见过,可这个却与她之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
花纹不一样,大小也不一样。
顾扶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有些颤抖,他的眼前血红一片。。
“......卿卿,怎么办?我手上沾了师父的血,洗不净了。”
他的脑海中一遍一遍地重演着那时的场景。
雪亮的剑身瞬间洞穿男人的胸膛,灰白的头发也因剑气而浑然飞扬。
无数的鲜血,溅在他脸上,脖子上,衣服上。
滚烫的。
鲜红的。
在最后一刻,顾扶风试图强行收回长剑,可“不用”的玄铁不堪他的内力相逆,也猛然从中折断,只余半截剑身,明晃晃地插在男人的胸口。
他的剑没有慢,可是对方却慢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卿如许看着他暗沉的眸子,心中更疼,握紧他的手,唤他,“扶风?”
顾扶风缓缓回过神来,眼底都是仓皇不知所措。
卿如许又轻抚他的脊背,半晌,问到,“这个令牌是什么?”
顾扶风哑声道,“嵘剑阁掌门之印。”
“掌门?”
卿如许缓缓睁大眼眸,又看了看那方令牌。
“是你师父.......给你的?”
顾扶风点头,又抬了下下巴,示意床边放着的东西,“还有那柄寒炎。”
长剑乌黑,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着深沉的光芒。顾扶风回来的脚印还残留在地板上,可那柄长剑身上却半点雨水不曾沾染。
卿如许又瞥见桌上的一道银光,正是当年秦牙给顾扶风亲手铸的剑,而今“无用”已成两截废铁。
卿如许沉默片刻,才回过头来,看着顾扶风。
“他老人家既留给你,便就是你的了。”
他知道她说的,不是指这些东西,而是指整个嵘剑阁。
顾扶风疲惫地摇了摇头,又痛苦地闭上眼,“.......我不明白,为什么。”
他是嵘剑阁的叛徒,也是弑杀国师的通缉犯。
卿如许将另一只手搭上他的手背,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抚道,“也许世事变迁,功过本无定论。”
她看着他,眼中温暖而真诚。
“你辗转半生想要证明的事,也许他看到了,也认可了。”
顾扶风看着她,眼眶顿时湿润了。
——瀑布与雨水在天地间引起震动的轰鸣。那个男人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平静,有鲜血缓缓从他的口中流出。他低头看着胸前绽放的血花,又费力地吸了口气。才缓缓抬起眼眸,看向面前站着的自己曾经最为骄傲的弟子。
“......扶风,你的剑,不错。”
那张素来严肃的面孔上,此时竟缓缓地绽放出了温和的微笑。
“......有为师之风。”
那便是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
只因为这个,从南蒙到大宁,不远千里,只为见他此生唯一的大弟子。
顾扶风极力地想忍住自己胸中的情绪,可眼圈通红。
卿如许便伸出胳膊,缓缓地抱住了他,让他埋头在自己的胸前,然后一下一下地拍着 他的背。
顾扶风抱着她,终将自己胸中翻涌的情绪暗藏,隐忍地,宣泄出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顽皮孩童不知名
敕封公主大典如期举行。
先于圜丘先行告祭礼,之后行敕封礼。苒华公主着朝服,于宁帝、太后面前拜礼。而后乘鸾车,经朱雀大街入紫宁宫。
百姓列队欢迎,行到之处,鸣鞭奏乐,通赞官唱三拜三呼,百姓按礼行拜礼、平身。大典于午时才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