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464)
如今顾扶风气息全无,经脉俱停,麟间世以内力帮他疏通经络,可若要恢复脉搏,还需一个让脉搏重新跳动的引子。
卿如许猛然抬起眼眸,伸出手来,果断道,“把刀给我!”
扎入心脏的木头被拔出。短刀顺着男人的左肋,划开皮肉。
卿如许虽是医者,但到底人在局中,他握刀的手也带着不自觉的颤抖,已是勉力克制。
刀锋之下,露出森森白骨,和体内血淋淋的五脏六腑。
麟间世自认已看尽世间百态的,见得这般血腥的一幕,也不由地拧起了眉头。聂新和阿争更是看了一眼后,就转过头去不敢再看第二眼。
卿如许查看过心脏的伤口后,轻轻松了半口气,所幸木头粗短,木茬细碎,对心脏的伤害并不致命,大多是在侧边的表皮。
她顿了顿,似在心里做过一番准备后,便又将自己的手顺着那被割开的裂口伸了进去。
五指缓缓地包裹住顾扶风的心脏,卿如许难以描述那种感觉。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猛然攥紧,松开,攥紧,又松开!
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四下俱静。拂晓三人都沉默地看着卿如许做这一切。
卿如许紧紧地咬着贝齿,神色严峻,另一手搭在男人颈边脉搏上,暗自感受着。
那被割开口子的地方,原本血流得并不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便在石台上摊成了一片血泊。
每一刻光阴的流转,都意味着彻底的终止。
卿如许嘴唇绷得发白,仿佛将自己仅存的希望都寄托于这一线生机之上。
麟间世、聂新、阿争也都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所有人都静静观察着,等待着,期望着。
时间是那样的压抑而漫长。
每一刻都让人仿佛将心放在炙油热炭上,饱受等待的苦楚。
突然,有微乎其微的变化,似一缕不易察觉的风,钻过苍白纤细的指尖。
卿如许屏住了呼吸。
全身的感官都在一瞬间放大,试图捕捉到那更为确切的讯息。
男人有如刀凿斧刻般的深邃轮廓,依然如雕像般沉寂。
然而在下一瞬,那双紧闭的星眸遽然睁开!
巨大的喘息声在胸腔中轰然震动!
掌中的那颗沉默的心脏也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小十一!”
“主子!”
“十一哥!”
众人见状俱是大喜,齐齐惊呼。聂新和阿争当即喜极而泣。
卿如许则紧紧地望着男人英俊的眉眼又重新焕发生机,热泪盈眶,喉头哽咽,竟说不出话来。
感受到顾扶风体内真气流转,麟间世这才抽回掌力,调匀内息。
顾扶风虽然已醒,但到底身负重伤,虚弱不堪,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人便又阖上眼,精神不甚清醒,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麟间世便又同聂新阿争小心地扶着顾扶风躺平,让卿如许给他处理伤口。
这半晌功夫,卿如许情绪大起大落,此时她满是鲜血的手接过阿争递来的药瓶与针线后,竟有些拿不稳。那握着针的手抖了又抖,几经平复,才终于为顾扶风缝合好伤口。
待包扎完他身上最后一处伤口,卿如许终于不堪疲惫,两眼一黑,就朝地上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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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屋舍中,火炉上“咕嘟咕嘟”地翻滚着药汤,屋中沁满药香。
女子拿着蒲扇坐在一旁,扇子轻摆,一下一下地吹着火焰。
重伤的男人已在躺在榻上躺了两天两夜,虽从鬼门关下暂时被抢回一条性命,可到底伤得太重失血太多,至今仍未脱离危险。
故而卿如许根本不敢睡,只得时时观察照料着。
这里是栖篁城外一处僻静的院落。
那天夜阙楼之战后,叶烬衣和她的孩子也被拂晓救回,顾扶风未死,逐夜人的计划算是彻底落败。拂晓虽折了些人,但也算借着银鞍军的力量,让逐夜人元气大伤。而今薛不臣带着所剩的逐夜人不知所踪。
因这一战声势太大,为恐拂晓的行踪暴露,十七人众中只留下阿争、须染和云想容陪同卿如许,一起照料顾扶风。
夜半时,卿如许便赶着他们回去睡,云想容原想替她,但见她格外坚持,终是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这两日,承奕发来的飞书一封又一封,催促着卿如许立刻返回长安。但她一心扑在顾扶风身上,根本无暇思考长安那边的混乱。信函都被她堆在桌子上,只作不见。
窗外天色暗暗,火光映照进她眼眸中,也化不开那分暗沉的孤默。
“.......咳......”
屋中突然响起一声并不清晰的咳嗽声。
卿如许慌忙放下蒲扇,几步奔到床前,撩开帷幔去看榻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