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扶风看着她，眼中布满血丝，薄唇紧抿，下颌绷紧，似仍未消去盛怒。

“.......来晚了。”

卿如许摇了摇头。

顾扶风朝前走了一步，试图将她从刑架上解下来。可手才刚一触碰到卿如许，就见她整个身体都猛地哆嗦了一下。

她疼。

顾扶风拧着眉，先去解开捆住她手臂的绳索，见她根本站也站不住，又揽住她的侧腰，抱着她蹲坐到地上。

“……扶风，你……”

顾扶风道，“我们离开大宁吧。”

卿如许泪眼朦胧地仰头，“离开大宁？”

她似又想到什么，皱紧眉头，“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顾扶风叹了口气，“.......太子。太子死了。”

太子死了？

卿如许看着他，一时没明白他的话。

“.......不止如此，”顾扶风继续道，“宁帝今夜遇袭，生死未卜。”

卿如许难以置信地张大眼睛，指尖也猛地颤了颤。

宁帝遇袭？生死未卜？

今夜一波人马突然围袭永宁寺，万千火把照亮整座山谷。无数太监与宫女混乱逃窜，侍卫高呼着“救驾”，仍拦不住从门外涌入的数以万计的大军。

喊杀声与哭嚎声震天，血染诸佛，僧侣泣泪，不染俗尘的永宁寺，已宛如人间炼狱。

顾扶风幽幽叹道，“卿卿，天要变了。长安留不得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行差一步悔莫及

一夜之间，突生如此变故，卿如许确实难以接受。

顾扶风在得知崔昭拦截太子之事失败，再听闻从永宁寺传来的消息，便立刻想通了这一桩一桩的事件与胡人现迹大宁之事的关联。

他朝卿如许解释道，“我们都以为那日在寂邈山上跟官府暴露胡人的行踪，胡人大事败露，必然只能离开大宁，可其实他们并未放弃。因为在皇城内，他们已有帮手。我们只是重创他们，削弱他们，但并没有改变他们的决心。”

救出太子，伏击宁帝，一直都是他们此行最终目的。

卿如许也立刻明白过来顾扶风的意思，“所以，有人在我们之后立刻接手了他们，给予妥善的安置。即使皇城已风声鹤唳，可他们依然没有改变初衷，宁可走而挺险......”

她顿了顿，又问道，“......可是，谁杀了太子？”

顾扶风道，“林幕羽。”

卿如许朱唇轻翕，“我们擒获的两位胡人士兵呢？”

“也被人劫走了，可能......还是林家。”

半晌，卿如许才又握紧手指，忍不住低头苦笑。

是啊，林幕羽。

他早知胡人抵达帝都之事，也与胡人暗有勾连。当日寂邈山上与胡人勾结的汉人男子，是皇后与太子一系的兵部侍郎陶锦焱。太子从尚安寺出逃的当夜，宁帝在永宁寺遇袭。而林慕羽却突然狙杀了出逃的太子。

这一切说明什么？

“真是好啊……这一切，原来是他早就设好的局……”

卿如许摇了摇头，眼中泪光盈盈。

“所以，所以那日我们寂邈山袭击胡人，竟为他铺了路？！”

因为胡人被重创，兵力不足，故而太子身边的保卫才出了漏洞。

那日陶锦焱在寂邈山亲眼看见了卿如许，认出了她，所以才会在皇宫中设下圈套害她。陶锦焱是皇后的人，太子与皇后发起兵变，刺杀宁帝。如若成功，江山易主，太子便是下一任皇帝。然而现在，太子死了。

林慕羽先借陶锦焱之手将卿如许送入死牢，又彻底打碎太子与皇后的皇权之梦。如今，他可以摇着营救宁帝的大旗，狙杀篡位乱党。两位皇子远在边关，他若此时携兵入紫宁宫，掌控朝局，那么他想拥立谁上位，都是他说了算。

卿如许道，“我输了，是么？”

顾扶风无法回答。

“........我报不了仇了，是么?”

她这句问完，又是泪流满面。

顾扶风心疼地揽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温声道，“五哥正在外面接应我们，眼下我们先离开。若你放不下，过这段时间我回来，替你把仇人都杀了，可好？”

卿如许要紧牙关，不言不语。

若是一切都这么简单，那她这些年的苦心孤诣，又是在做什么？

她转头望向幽深的长廊，那里通向出口。

可却不是她的出口。

多年算计，终究是功亏一篑！

顾扶风安慰道，“卿卿，听我说。放下执念，不要让你柔软的心总被仇恨占据，那样太痛了。以后天高海阔，你我仍在一起，我保护你，不好么？”

卿如许此时心头剧痛，身心俱疲，只颓然地闭上了眼。

如今已是死局。

顾扶风来了，夜袭刑部，劫狱，而她勾结江湖组织，杀害朝廷命官，无论哪一条罪名，他们都逃脱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