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242)
兴许是她常常抿紧的唇角,似是对每一句话都十分慎重,从不喜欢说废话,总认为很多事不需要靠语言来解释。
也兴许是她纯洁而无畏的眼神,令直视她的人总会不经意地自省,更不敢轻易生出亵渎的心。
可人多少都是有些叛逆的。比如他明知不可亵渎,却还总沉溺于故意逗弄她调笑她的恶趣味中,乐此不疲。
他看着她心无旁骛地给自己上药,懒懒地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涂些舒痕祛疤的东西?”
卿如许诧异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失笑道,“这步还不会走呢,就想着去河里划水了?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怕留疤啊。”
顾扶风扯了扯嘴角,无奈地道,“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就怕被人嫌弃啊。”
卿如许没问被谁嫌弃,只笑着道,“那也是,毕竟老天爷赏了副好模样,要真的浑身都是狰狞的伤疤,那也怪煞风景的。”
“这不,立马就开始嫌弃我了不是?”顾扶风眯着眼睛,斜睨着她。
卿如许抬眸剜了他一眼,“谁嫌弃你了?”她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改口道,“不对,是你长什么样,关我什么事儿!”
“不嫌弃我啊.......”顾扶风眼风一转,坏心又起,俯了俯身想凑近她。
“哎你别动,折着伤口你不疼啊?我说了你别动,顾扶风!”卿如许连忙伸臂去推他的肩膀阻止他。
她的手碰到了他赤裸的肩头,只觉得手心中是一片光洁而结实的触感。
她一惊,立马缩回了手,不敢再去推他。
可男人的胸膛已经靠近了她。
“好看么?”顾扶风声音低沉地问道。
“什么啊?”
卿如许皱着眉头抬起头瞪他,却见男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好看么?”
他语气淡淡,斜勾着唇角,可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坏,幽深的眸子中也透露着一种蛊惑邪魅的气息。
此时他衣衫半敞,露出宽阔的肩膀,精壮的腰身。线条紧实,如刀凿斧刻一般。衬着他硬朗的下颌线,深邃异常的五官。整个人,都有一种令人眩目的惊为天人的妖冶风华。
卿如许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思及长安坊间那些深受百姓热捧的怪志故事,她也总算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博古通今、满腹诗书的读书人,却偏偏总是逃脱不了妖怪的魔爪。
这人可真是个妖孽。
卿如许不自觉地多看了他几眼,直觉得脸越来越烫,而顾扶风的笑意也越来越浓,她才猛然回神,像个被人抓着做坏事的孩子,埋下了头,手足无措,默然不语。
顾扶风透过她低垂的侧脸,瞥见那一抹温柔的绯红。他噙着笑,有一种莫大的欢欣在胸腔中盛开。
卿如许似是十分气恼自己,她背过身去,抬起一只素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咬着唇,感觉自己今天真是丢人丢大了。
从前这七年,他什么样她没见过。
有道是君子襟怀坦白,非礼勿视。怎么她以前给他治伤时就什么也没想,坦坦荡荡的,可这两天,就突然不一样了呢?
肯定是顾扶风天天在她面前说些浑话,没的就把她带跑偏了。
卿如许暗自咬着舌头后悔,顾扶风知她面皮薄,便也不说话,只将她的所有局促尽收眼底,笑意荡漾在眉梢唇角。
不等卿如许又要故意摔东西跺脚闹着回去,顾扶风便非常乖觉地把剩下的步骤都做完了,涂好药膏缠好布条,又乖乖地穿好了衣裳。
卿如许这才转过身来,面色已经平息如常,只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只若无其事地去收拾东西。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娇俏的女声,喊道,“公子,你穿好衣服了么?”
卿如许不明所以,只是这时候又被人提醒穿衣这事,只感觉刚刚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面颊又热了起来。
顾扶风“嗯”了一声,就见门嘎吱一声,息春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朝卿如许笑了笑,又朝顾扶风道,“公子公子,我昨天听住在对面的张大娘说,在大宁,要是男人看了女人的玉足,就要将这个女人娶回家的.......”
卿如许手一抖,猛然抬头看向息春。
“......都说女孩子的足是最金贵的,大人成天赤足在公子面前走来走去的。而且上回大人受了箭伤,也是公子包扎的,公子肯定该看的也都看了。再说了,公子您老是受伤,也早就被我们大人看遍了也摸遍了。公子您说,你们都这样了,您是不是应该对我们大人有所表示啊?”
卿如许哪里能想到息春方才兔子似的跑出门去,竟然就是为了等着说这么一通胡言乱语来?
什么叫“该看得也都看了”?什么又叫“看遍了也摸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