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231)

作者:昔往矣

“你会不会为了得到它,愿意付出你所拥有的一切,哪怕把自己变成一个令自己都憎恶的人?”承奕突然转过头来,带着悠远的目光,望着对面的少年世子,等着他的答案。

欧阳似乎被承奕的问题刺痛了。他像一只被人踩着了尾巴的猫,浑身炸着毛,警惕而不善地瞪着承奕,“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用余光扫视着周围的侍卫,把手往匕首的柄上压了压,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如果你已经变成了你所憎恶的人,那么以后,你还可能会快乐么?”

欧阳静池冷哼一声,将头撇了过去。

为了能够得到它,他愿意把自己柔软的心肠浸泡在鸩毒里,让它变得坚硬,变得狠毒,也变得令人畏惧。

承奕收回目光,自嘲地笑了笑,道,“我从前也常常饱受这个问题的折磨,也很想找到答案。”

欧阳若有所思地看了承奕一眼。关于三皇子承奕在大宁的经历,他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听闻他资质愚钝,已经在他父皇那里,受了十几年的冷遇。

“我八岁的时候,少傅命我们作画,诸皇兄皇弟的画交上去,父皇偏只嘉奖了我的画。后来我一出宫,就被我二哥推进了一口枯井里。我四弟说,他去找人来救我,可之后他就再没回来。”

承奕淡淡地笑了笑,举起茶盏,抿了一口茶。

“后来我在那井里待了三天三夜,才被我母妃找到,救了上去。我大哥知道了这件事,就拉着我去找我父皇评理,状告两位兄弟对我不仁。可我父皇听罢,却拿出我的那副画,一甩手,就丢进了火炉子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郁郁久困笼中雀

欧阳静池方才一直在一旁静听,此时也被这故事的走向吸引,忍不住看向承奕。

“那时我父皇告诉我,‘如果下次掉进井里的那个还是你,那么以后,你的画,就只能是最末。’”

承奕说罢,突然回头看向欧阳,话音一转,淡淡道,“芈子孚是不是告诉你,如果你提着大宁三皇子的头颅回去,这便是给你父皇的一份大礼。”

欧阳浑身一震。

芈子孚所说的当然不止如此。他还说,承奕本就是将他当做筹码,用以掣肘肃慎,好达成此次和谈的结果。承奕一死,他欧阳静池也便自由了。为防止罪名落在肃慎头上,芈子孚还会找人扮演承奕,待离开肃慎后,再宣布承奕在路途中意外身故。

而芈子孚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是因为他不仅想替四皇子承玦拔除承奕这个通往皇位的阻碍,也希望欧阳可以说服他的父皇,助力四皇子承玦。他日承玦登基,他便将靠近肃慎的谟州府拱手送给肃慎国,以充疆域。

若是欧阳静池的父皇得知肃慎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只用承奕的一条命,就拿到承玦许诺的疆域,那么杀承奕,便是对他父皇尽的最大孝心了。

可欧阳静池也不是随便让人拿捏的人。

他知道,芈子孚说得好听,承玦也愿以疆土答谢之,可谟州府的影儿如今在哪?

别人揣在兜里没拿出来的礼物,说的再天花乱坠,那也还是别人的。

而若欧阳杀了大宁三皇子,他的把柄便永远握在别人的手中了。

他不傻。

只是他也有野心的。也或许不是野心,是贪心。

当他在南蒙,受皇室排挤,受宫人苛待,严冬瑟瑟中衣衫单薄,吃着馊掉的饭菜,整夜整夜寝食难安之际,父皇寄来的信函是唯一的慰藉。只有抱着那一匣子家乡的信笺,他才能安心入睡。

他做梦都想回到肃慎,回到他父皇的身边。只希望 他父皇温暖的手,能轻抚他的额头。

他的内心中亦是充满了嫉妒与惶恐。毕竟少时便俩开了母国,而那几个兄弟却日日在父皇身边承欢膝下。纵是血浓于水的亲情,若没了天长日久的相处,终究疏离。

尤其在某一个寻常的日子,他突然发现他竟然有些想不起父皇的模样时,他心中的惶恐更甚。

即便这样蚀骨的思念,记忆依然能被无情的时光消磨成面目模糊的模样,那他真的没有把握,他父皇又是否还会记得他。

他亟需一份厚礼,在回到肃慎的那一刻,牢牢地留住他父皇的心。也让自己这叶浮萍绑住些什么,不至于一开局,就被居心叵测的人逐出荷塘。

因此,他才动了对承奕的杀心。

至于芈子孚,这人太自以为是了。

只是因为彼此有着相同的目的,他才顺水推舟。

灭了大宁使团,夺了三皇子的性命,也能替肃慎削弱大宁。而今大宁正被敌国的战火所困,恐怕也顾不上为三皇子报仇。说不定肃慎还可以借此从中分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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