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187)

作者:昔往矣

看来朱衲今日带她进宫,便是已经打算好了的。毕竟外臣会见女眷多有不便,朱衲也不想总被皇后召唤来扮演一个工具角色,于是便顺水推舟,推了卿如许出来。

不过也算是“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啊。朱衲甩给她一块难啃的骨头,就再给她颗甜枣。领了这差事,也是官升一级,同南宫暮辞平级了。

卿如许可不怕同女人们打交道,需知男人同女人相处时,男人多让着女人几分,否则显得小气。可女人同女人相处,就很微妙了。

她做这女官,获得的关注总是比旁人更多些,故而好与不好,落到别人眼中,结果也更夸大些。她在这官场浮沉,官职起起落落颇多变数,心态如今也磨砺出来了。

故而卿如许向陛下谢恩时,已是一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模样。便是南宫认识了卿如许这么多年,也多看了她两眼,觉着她现下比那混迹官场十几年的人,都显得更老练些。

第一百零六章 君恩难测关怀语

大理寺众人出了明蕖殿,便顺着甬道往宫门方向走。卿如许这才跟朱衲道了谢。

朱衲道,“别谢我,还该是我谢谢你呢。我最怕的就是办理内命妇的案子,女人一多叽叽喳喳的,再遇着贵人们,便是一句重话都说不得,只能被她们引着走,着实累得慌。你来了,倒解了我跟南宫的烦恼了。你不嫌我分给你这样的差事就好。”

卿如许道,“朱大人哪里的话,大人好心举荐,下官念着大人的情。以后还有用得到下官的地方,大人尽管开口。”

南宫朝卿如许靠近了些,朝她低声道,“你这官升得也太快了。看来这做女官还是有好处的,处处都有你的缺,不愁没处扎根。”

走在前面的朱衲此时回头笑道,“南宫,你这话我听着可有点酸啊。”

南宫一笑,揶揄起卿如许来,道,“朱大人,您听出这酸味儿就对了。她先前的梯子就已经很高了,一出来就是翰林大学士了,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儿,要不是时运不济遇上祭天出事儿,我要见她,还得先折腰拜见呢。”

卿如许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朝南宫道,“难怪我刚升为翰林学士那会儿约你,你推说公务繁忙不肯相见呢。我当时怎么就没反应过来你是因为这茬呢?不然我当时定要死皮赖脸地登门拜访,多见上你几回不可。啧啧啧,亏了啊亏了。”

南宫听她说的煞有介事,也笑不可抑。

三人正说着,便见李执朝他们小跑了过来。

“卿大人留步——”

既是李执亲自来,那必然是陛下有什么事诏见她了,卿如许连忙迎了两步。

“李公公辛苦。您要找我,遣个手底下的人来就是,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李执气喘吁吁道,“陛下出了明蕖殿,便遣杂家来请卿大人。卿大人许久不入宫了,陛下心里头惦记着,必得杂家亲自来才放心。”

南宫听见了,又跟朱衲打着眉毛官司。卿如许见着了,虽知李执说的都是奉承话,却也不好意思地朝朱衲和南宫笑了笑,待送走他两位,才同李执回了华乾殿。

宁帝一见着卿如许,便指着她佯怒道,“你这丫头,自从朕贬了你,便真的不再来朕的华乾殿了。”

卿如许连忙跪下请好,“陛下误会臣了,臣是因为差事没办好,觉得对不起陛下,没脸面见陛下,这才不敢进宫的。而且陛下没收回臣的入宫令牌,臣还以为是陛下忘了,总不好臣都被贬了,还拿着陛下赏赐的腰牌四处耀武扬威,没的叫旁人嚼舌根子。”

“令牌是朕赏你的,谁敢嚼舌根子?”宁帝佯做怒状,瞪了她一眼,“来下棋吧,朕许久都没跟你对弈了。”

“是。”

棋盘纵横交错,二人各执黑白,围堵断杀,你来我往。

宁帝落下一黑子,道,“丫头,朕看你这番去了大理寺,倒是换了个好差事。先前你交擢贤令,朕还以为你定是请了些高人帮衬你,今日才知道典狱之事,你真是颇为擅长。”

宁帝说道“高人”二字时,似是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眼卿如许。

卿如许想着,别被宁帝知道了她背后有拂晓,便道,“ 陛下谬赞了。这断案本就是讲究一些契机与运气的。臣自小爱读书,什么种类的都爱翻翻,先前读了《周礼》,其上言‘当以五声听狱讼,求民情,一日辞听,二日色听,三日气听,四日耳听,五日目听’。故而臣也不过是觉得纸上得来终觉浅,便将书中之法,于平常中躬行,处处细节不肯轻易放过,这才恰好摸出些眉目来。”

“有道是知之愈明,则行之愈笃;行之愈笃,则知之益明。朕看你可不止读了《周礼》,似乎涉猎颇为广泛。想来你少时家里人没少悉心栽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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