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160)

作者:昔往矣

这番话中传达的信息有些多,卿如许一时理不清晰,沉默了片刻。

弥间此时瞥见了顾扶风腰上的配剑,见那剑朴实无华,却有一股霸道之气,道:“你这剑,一般人,不敢用。”

他看了看顾扶风,对卿如许说:“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你,你身边有这样的人跟着你,保护你。看你生得这样好,想来过得也不差。这样也好,也好。”

顾扶风闻言,听得有人夸他把卿如许照顾得极好,便朝卿如许挑了挑眉,又带了几分嘚瑟劲儿。

卿如许没什么心情同他玩闹,只默默地白了他一眼。

弥间瞧见了他俩打着眉毛官司,也温和地笑了笑。

第八十七章 蔷薇庙中僧圆寂

弥间仰着头,望着庙门外的蓝天,见一只白鸟飞过,低声道:“釉芜倾尽毕生所有,要将你送出去,便是希望你可以自由自在地过着自己的人生,不要沦为旁人的棋子与筹码。想来,她也如愿了。希望他日地下相逢,她能原谅我……”

送出去?她原来被困在哪里么?卿如许不解,欲出声问询,可又见弥间面上一副不愿再多解释的意思。

顾扶风一直在旁边细细听着,他方才心有猜疑,此时便出声问弥间:“大师,晚辈有一个问题冒昧请教。敢问大师是何年皈依佛祖的?”

“距今已有二十八年。”

顾扶风闻言,面色却变得不太妙,他又问:“那大师可曾投身于军中?”

弥间闻言看向顾扶风,默了一默,才道,“你,也是南蒙人?”

顾扶风点了点头。

弥间摇了摇头,道:“昔日种种,皆已过去。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卿如许瞧了瞧弥间和顾扶风,他们二人都是南蒙人,想来知道一些她所不清楚的事情。

顾扶风又问:“大师,您说的那位釉芜,她的夫君……又是何人 ?”

釉芜的夫君……也便是……她的父亲?

卿如许闻言,莫名地有些紧张,握紧了自己的衣袖。

“没有此人。”

”嗯?”

卿如许与顾扶风都对弥间的答案十分意外,不知此话当如何理解。

“阿弥陀佛。”弥间立掌道,“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苦因。”

卿如许听得这些佛偈,并不能明白弥间的意思。

顾扶风却似乎听懂了,他也以佛语相回:“可佛也说,心有一切有,心空一切空,一切为心造。”

“不执为空,无相为门。前尘旧事,当作过眼烟云,只有忘却,才可获得新生。”弥间朝顾扶风摇了摇头。

顾扶风一笑,“世间多烦忧,皆因不识自我。人行于世,只能行人行之事,顺其自然,刻意地忘却或隐藏,终归只是暂时之计。若是知晓真相,才可做出应对与选择。大师认为呢?”

弥间望着顾扶风,被他这一番辩经辩得有些哑然,眼中流露出赏识之色。

卿如许听得俩人这一来二去,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大概能感觉出弥间的意思是他不肯告知详情。

半晌,弥间才又笑了笑,夸赞了一句顾扶风:“你很有慧根。”

顾扶风连忙客气道:“大师过奖,晚辈也只是略知一些皮毛罢了。”

其实顾扶风被驱逐出南蒙后,曾因伤重,躲入寺庙中休养了一段时间,那时他对世间之事尚且懵懂,还有许多事想不通,受得寺庙住持点拨一二,后又读了许多经书,常与同寺庙住持一同探讨过经书内容。

彼时那寺庙住持就曾惊讶于顾扶风在佛学上的无师自通。可惜他也知顾扶风尘缘未了,便并未留他。

弥间又摇了摇头,解释道:“佛陀洞察万物,心中仍有不可说之事,也有不可遇之人。有些事,知道了只是徒增烦恼,人心上的阴霾是很难根除的,也许不知才不会痛苦。你也只当,这是我的私心吧。”话刚说罢,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顾扶风和卿如许连忙上前扶了扶弥间。

待弥间咳罢,整个人的力气都似被抽干了,只是坚持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态。

这人,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卿如许心中一叹,出声问道:“大师,您为何会身中剧毒?”

弥间面上一片宁静,早已看开了一切,“不过是些过往的纠葛造成的罪业罢了。生死乃人之常事,如草木春荣秋落一般,只是有时候早些,有时候晚些。如今我已经找到了你,此生已经无甚憾事了。”

他垂眼望着顾扶风的剑,似回忆起自己的过往,喃喃低语:

“昔日,我也曾放下屠刀,以为自己可以立地成佛,舍却这世间纷扰烦忧。那一年我在菩提树下,以为自己顿悟了,可我回到南蒙,见到了釉芜,才知所谓了却尘缘,也只是一时的避世之言,可那时我已悔之晚矣。我这一生,欠了釉芜,也用一生的找寻,还了釉芜。”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