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易变(98)
“这一院子的男人,你是没看见?”
沈庭玉会专门提点,那就一定是有什么异常的。
赵小虎一面提心吊胆,一面满头大汗的冥思苦想,“看见了,都是船帮的人手。这些人早就在城中了,只是些水手,平日里没有什么……等等,不对。”
忽然,赵小虎意识到什么,一掌心的冷汗,几乎瘫倒在地,“这些人我没有查过,他们平日里在城中做事。我只想着他们不过是些无赖流氓从没有仔细查过,是疏漏了。”
沈庭玉阴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凶戾难言,压得赵小虎浑身都绷紧了,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来,控制不住的颤抖。
“南朝的水军就在眼皮底下竟一点端倪都没瞧出来,你这双招子要留着没用乘早剜了。”
“南朝的人?他们竟是南朝的水军?”
赵小虎的心脏几乎跳出胸口,她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盯着面前的一滩水洼。
水洼上映出少年模糊而艳丽的影子。
他的声音冷淡,含着几分讥讽,充满压迫感,“不一定是水军,但一定是南朝的人。而且是卫家养出来的人。你今晚大可一试,卫家的剑法你不会认不出来吧?”
赵小虎面上神色颇为复杂,半响,才闷声道:“自然是,认得出来。”
“这一丸药吃了,你要是再出这样的疏漏,该如何你心中清楚。”
沈庭玉甩出一枚朱红的丹药。
赵小虎扑过去一口叼住,囫囵吞下药。
她看着沈庭玉,神色犹豫,半响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若是这些人当真效忠于南朝,您的那位太子妃是不是也该处理掉……”
沈庭玉的眼神一瞬变得极危险,唇边勾起一抹微笑。
他定定的看了她几秒。
赵小虎慢慢止住话声,在沈庭玉的目光下心惊肉跳。
“你想死是吗?”
赵小虎急忙低下头,“属下不敢。”
这些年来,她跟在沈庭玉身边,亲眼所见这些年来他一步步如何走来,最是清楚这人的多疑残忍。
可这一刻,沈庭玉竟这样生气。
他明知道这一院子的人都是南朝的人,明知道那个女人与这些人有千丝万缕说不清的关系,竟不是怀疑对方的用心,抢先一步斩草除根,反倒仍要护对方周全?
到底是她对沈庭玉的了解不够,还是说他有所改变?
是因为那个女孩吗?
短短这么一段时间,那个名为南乐的姑娘竟能让这生性多疑的祖宗信任至此。
赵小虎惊疑不定。
沈庭玉表情平静,手指慢慢抚平袖子上的褶皱。
“查清楚南朝的人为什么来这里,来这里做什么,他们已经做了什么,其他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她用力叩头,“属下知道了。”
沈庭玉踢了踢脚边的浴桶,“将这个倒了。”
他说完想起什么,拧着眉头,一摆手,“不用你倒了。滚。”
赵小虎赶忙沿着来时的窗口又把自己挤了出去。
沈庭玉回到院子。
南乐湿发半干,怔怔的坐在桌边,对着面前的几个黄纸药包,像是在想着什么。
一时唇边有隐约的笑意,一时眉头又深深的皱起来,直去拍自己的脑袋。
听见沈庭玉推门进来的脚步声,她方才大梦初醒一般,惊醒过来。
对上沈庭玉那张被水蒸的微红的脸,她又慌忙的移开目光,故作镇定的伸手去拆面前的纸包。
手指捏着干干的纸包,她脸上露出很安静的笑,照旧好像浴室里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她的目光无论如何也不肯看他。
虽然眼睛并不看他,声音却是向着他来的。
“玉儿,我这正愁着呢。你就回来了。阿妹,你快来帮我瞧瞧,这纸包上写的是什么?这药要怎么煮?怎么煎?”
沈庭玉在桌边坐下,接过南乐递过来的纸包。
南乐便赶紧站起来,走到他的身后,好像生怕与他坐在一处。
沈庭玉浑身一僵,目光落在手中的纸包上,心下泛苦。
南乐站在他的身后,眼巴巴的瞅着,口中不免用一种十分羡慕的语气道:“识字真好。玉儿,你真厉害。学会这些字是不是什么书都能看得懂?”
沈庭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跟平常一样,天真又甜腻,自然得好像一点没有因为她的躲避而失落,“姐姐想学字?这有何难,我可以教姐姐。”
南乐心下一喜,却又很快露出难堪的神色,推拒道:“不不,我,我年龄太大了。都快要二十岁的人,已经不是启蒙的年龄。人又笨,学不会的。”
“读书是一辈子的事情,古来多少晚年方得大成的名家。才双十年华,怎么能算是年纪大呢?姐姐分明正是学习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