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易变(248)
只是他们不明白怎么一封信就让他变成了这般。
林晏仍旧盯着那从新京返回的家仆,他的神色慢慢恢复如常, 眼底却横生出让人脊背发凉的阴冷, “我让你去接夫人,人呢?”
家仆指了指林晏手中的那封信, 为难道:“夫人这信里已经写了。”
“我问你, 人呢!”
突然爆发的怒吼让所有人都是一震。
家仆面色僵硬, 他战战兢兢的答道:“少爷。听说是西厢房着火了。大半夜起的火,谁也不知道怎么起的。等发现的时候火已经很大了。整座屋子都烧得塌了。”
他不明白这些信中都应当已经写了,为什么林晏却还非要让他再说一遍。
林晏的神色微微变了, 那种让人脊背发凉的冷意一瞬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明显的慌乱, “起火了,难道你们不会去救人吗?难道就放着火烧吗?”
他摇着头,像是急于摆脱那种令人窒息又绝望的可能,挥散已经浮现在他眼前的画面。
“我不信,她那样的性子。灵醒的跟猫一样,一定一起火就嚷起来了,第一个往外跑。谁也跑不过她。就算屋子烧塌了,南乐一定还好好的,对不对?”
他结结巴巴的自问自答,“对。她一定,一定还好好的。她,她肯定能跑出来。”
“南小姐……”
林晏挣扎着想要推开家仆,“什么南小姐!她不是南小姐!已经嫁了人还怎么做小姐?她是我的夫人。”
家仆只得僵硬的改口,他小心翼翼看着林晏,“夫人是半夜走的。府中人都说那一夜火烧得大,听老人讲这火大了一般人都被烟熏晕了,应当,应当走的不算痛苦。”
火烧得很大……走的不算痛苦。
林晏像是被抽去了挣扎的力气,颓然倒了下去。他一动不动的任由家仆们围着,张开嘴,大口的喘息着,却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好像真的有灼烫的浓烟顺着气管进入肺腑,每一口呼吸都让他痛的撕心裂肺。
怎么会不痛苦呢?
那么大的火,连屋子都能烧塌,她怎么会不痛苦?
南乐那么喜欢水,她是在江河上长大的姑娘,便是死也该跟鱼一样随水而去。
不,她还那么年轻。
还不到二十岁呢!她怎么会死?
她还有几十年的人生,她应该平平安安活到八十岁。
他们应该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未来。
他将自尊抛下,他任由泥泞满身,只是想拿自由换与她有一个未来。
他还有很多话没有告诉她,他还没有好好补偿她,让她回心转意。
他已打点好了在金麟的一切。
他以为很快就能与她相见。
可她怎么会死呢?
还是死在火中。
那该有多痛啊?
他恍惚着好像看熊熊燃烧的烈火将晃动的珠帘,连带将珠帘后隐约的身影一并吞没。
他挣扎着伸出手,仿佛已经能够触到虚幻的火焰的热度。
林晏咳嗽着,咳得撕心裂肺。
片刻后,他才开口,这一次连声音都变得嘶哑。“回去。”
家仆们面面相觑,“回哪里?”
林晏极为艰难的深吸一口气,用力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才将话说了下去,“备车,我要回去。回新京。”
他要回去,无论如何,他要再见她一面。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地方是错的。
肯定有地方出了错。
他不信南乐会死在火中,他不信那宅子多少年都好好的,偏偏在这个时候起了火,偏偏是西厢房起了火。
谁都没有死,偏偏死的是南乐。
他要怎么相信?怎么相信一切就巧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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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心准备的饭菜凉透了也没能等到本该到来的客人,只能一样一样撤掉。
那间让太守费心请了各路巧匠精心打理过湖边的小院子,也只能落了锁。
清丽雅致的花廊下,设着一张藤床,进门地铺青绿绒毯,山水大理石桌,沿窗是紫檀梳妆台,一列青绿玛瑙屏风,床外是湖色的床幔。
这样一间青绿淡雅的屋子,到了春夏之季四面都是各色的鲜花,倒不是特意种下,只是这地方选的好。
明湖之畔,一向是景色独丽的,这小小的院子像是一块小小的镶嵌在明湖旁边的玛瑙,从窗中一眼便能看见山水,走出十米便能泛舟于湖上。
湖心有一方小亭子,平日有浮桥可以上亭,撤下浮桥,那方亭子便是个极秘密的所在。
这一方小小的院子本被当做一份礼物,却没人知道从一开始,这份礼物便没有送出去的可能。
瓮中以清水供着的鲜花未能等到赏花的人,被关在那小小的瓷翁中,一日日的蔫了下去。
太守府中的下人们大多听说了主人突然离开金麟要回新京,却没几个人能说清楚是为什么,府中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