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易变(176)
南乐迟疑得点头, 在床边坐下来。
沈庭玉想要撑起身子, 南乐放下碗, 微微侧身,用一只手臂扶在他身后,撑起他单薄的后背。
她不自觉皱了一下眉心,刚捡到人的时候沈庭玉就单薄得跟纸片似的,好不容易养出点肉,这怎么又瘦成这样了。
沈庭玉起身太快,扯到了胸口的伤口,面色一白。
南乐扶着他的肩膀,“是不是痛了?”
平常似乎多大的疼痛都是能够忍耐的,方才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难受的,就像是大夫所说的只是一点很寻常的皮肉伤而已。
他一贯很有忍耐的能力,但此时却在南乐久违的担忧目光下突然委屈起来,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作为太子,作为沈庭玉,都不能软弱。
但在南乐面前,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变得软弱。
南乐着急的把他的脸捧起来,“很痛?”
沈庭玉闭上眼睛,南乐用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转过头,刚要开口问大夫,忽然被沈庭玉从背后抱住。
南乐一怔,少年柔软带着潮气的面颊贴在她的肩头,手臂松软无力,只是虚虚的环抱着她的腰身,似乎不敢收紧。
他在她耳边,亲昵又好似在撒娇的低低说了两个字,“很痛。”
大夫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也算是沈庭玉身边的旧人了,谁来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啊?他们中了箭都能面不改色生拔出来的太子殿下莫不是被人掉包了吧?明明刚才包扎伤口的时候也没见你喊痛啊!
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声音越来越低,“我去找找看有没有止疼的药草。”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他真怕会不该看的看得太多,转过头就被沈庭玉灭口。
话音未落,人就匆匆下了马车。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南乐试探着转过身,慢慢抬起手,从他的发梢抚摸到脖颈,嶙峋的脊骨。
怀中的人很乖,身上带着浅淡的香气,他有一头乌黑浓密柔软如缎子的长发,摸起来的手感比猫狗都要更好。
南乐有一瞬的恍惚,想起第一次遇见沈庭玉的时候,其实她真的很没出息,会留下他很大原因是因为他太漂亮了。
一开始照顾他的时候,对着他沉睡的容貌都会忍不住恍神。
那时她就很想碰一碰他的面颊,摸摸他的头发。心情类似于幼时曾在街头看见肩膀上带着华丽大鸟的异族人,总有些蠢蠢欲动得想要伸手摸摸那漂亮的羽毛。
但又不敢,因为她看得出来这只漂亮得小鸟对陌生人很抵触。
后来慢慢的一点点,他开始默许她的靠近,允许她摸摸脸,再然后是梳头,最后好像摸大多数地方他都很愿意,就算不太愿意也会乖乖的让她捉弄,好脾气到都不怎么会抵抗。分明一开始是那么冷淡难以接近的样子。
她不知道他是男子,玩闹……从来也没有个限度,想到过去她曾做过的事情,南乐一时面颊都烫的厉害。
沈庭玉的手臂慢慢收紧,他小心翼翼的抱住她,偷偷瞧着她的神色,不敢用力,“姐姐。对不起。”
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南乐愿意靠近他了,她愿意来看他了。
拥着怀中的人,似拥着一团温香软玉,唯有这一点温度才让他心安。
其实他应该知足的,她肯来看他,肯再让他见一面就不该再奢求别的了。
可,可他还是想要与她亲近,得寸进尺的试探着,想要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南乐不知他怎么又开始道歉,“没有关系。”
沈庭玉慢慢坐直,长发披在肩头,他容色本就极美,肌肤白皙不见瑕疵好似玉人,此时不刻意做天真懵懂之色,双眸盈盈含情,烟容明淡,难掩愧疚与悔色。
“我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却还是对姐姐说了那么多的谎,伤害了姐姐,让你那么难过。”
南乐眸光一黯,的确她在发现沈庭玉是个男子的时候,产生过巨大的怀疑与恐惧,因为她发现自己又一次被欺骗了,她根本无法分辨谎言。
正因为她见过的人和事情太少,正因为她不识字不读书,她对渔船外的世界称得上一无所知。
所以任何人向她讲述谎言,她都很难辨别真假。恐惧放大了她的无力感。
一旦产生怀疑,那么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谎言的色彩。她在恐惧之中慌不择路的将一切都推翻。
可这段日子里,总有一些东西是真的。
沈庭玉真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与她相依为命的生活,一起玩闹,一起处理繁琐的家务,他陪着她度过很多寒冷孤独的日夜,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那双可以用来杀人的手,曾帮她做过很多洗衣服做饭的杂事,小心翼翼的替她捏过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