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易变(130)
他不再使用伪音,作为男子的嗓音没有半分掩饰。
这一抬头, 赵小虎才看清他隐藏在黑暗中的半张脸上挂着一个隐隐发紫的巴掌印,嘴角破了皮还在流血,脖子上还有咬痕。
比起这副凄惨形象更让赵小虎惊恐的是他的话, 他做了一件跟他父亲一样的错事。
她面色一变, “您杀了南小姐?尸体是不是还在车上?您没把尸体怎么样吧?”
沈庭玉瞳仁紧缩,他摇头,“不是。我怎么可能会杀害她呢?”
他看着她的眼睛,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就算杀死自己, 也不可能会杀死她。”
赵小虎松了一口气,“那您做了什么?吵架了?打架了?”
沈庭玉慢慢开口, 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艰难。
“我强占了她, 毁了她的清白。”
赵小虎目光悚然, “你怎么会这样做呢?”
他们相识已经有不短的时日,在过去赵小虎从没有见过沈庭玉做这种事情。
当然其实这样的事情在北靖的上层权贵中并不罕见,可在沈庭玉身上就太奇怪了。
一度赵小虎都怀疑沈庭玉能否对女性产生欲望。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沈庭玉喃喃着, 本来呆滞的眼神忽然变得凶狠, 好像在瓷娃娃的眼中点了一笔猩红。
赵小虎被这戾气丛生的眼神吓得后退了一步。
沈庭玉攥紧了拳头, 他一只手捂着头,痛苦的回忆着,“我不想做,可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她发现了,发现我是个男人。她很生气。非常生气。我只是想留住她。”
他想要给自己找理由,但才发生过的事情,残酷的记忆不给他一点粉饰美化的可能。
沈庭玉的唇瓣哆嗦,拳头握得太紧,骨头咔咔作响,“不,不只是因为她发现我是男人。是因为她又有了新的心上人,我恨她,我不愿看到她成为旁人的妻子。我只想占有她。我当时发了狂,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是个畜生,我跟我父亲一样。”
他心中生出浓重的自我厌憎,厌憎父亲那样的男人,更厌憎明明发过誓,却仍然对南乐做下无法挽回的错事,成为了跟父亲如出一辙男人的自己。
到了这种地步,他竟然还敢给自己找理由。
什么只想留下她?
他早都想要她,他根本不能容忍她喜欢上旁人。
所以他做了什么,他不顾她的意愿,强占了她。
“殿下……您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沈庭玉的神色一点点冷静下来,“我知道我做错了。可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
赵小虎摸了摸鼻子,她帮沈庭玉做的脏事太多,本身没什么道德感。
此时直接给他出最简单直接的方案。
“殿下,您身份高贵,武功也很出众,地位高高在上。以您的威势权柄计谋想要强行占有一个女人自然轻而易举。不如我现在就去传信,安排人手今夜就帮您把人劫走。反正卫博陵现在还没有见到那姑娘,现在把人劫走,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这事情在赵小虎看来本质上并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强抢一个民女与谋逆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大事呢?
“南小姐不会知道自己的父母下落,不会知道她还有亲人尚在人世,不会知道自己生在何处,不会知道她原该拥有什么样的人生。卫博陵不会知道他还有一个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尚在人世。您可以放心将事情交给我,我会把一切都处理的很干净,让南小姐从此只是您东宫中一个无名无姓的爱宠。”
沈庭玉长久的沉默,他垂着头,眼睛盯着地面。
这样的沈庭玉让赵小虎感觉陌生,他好像在害怕看她,亦或者说害怕面对这一切。
曾经沈庭玉身上张扬得会刺伤他人的尖刺一般的锐利锋芒在面对这件事时好像一下都被拔掉了。
沈庭玉从没有在哪个选择上彷徨过,也没有畏惧过,在意过旁人的目光。
高傲残忍如他竟然会有一日露出这样的神色,赵小虎在心中暗暗叹息,爱真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东西。
“殿下意下如何?”
沈庭玉,“不要逼我。”
他无法避免的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没有姓名,在背后被宫人间轻贱称作玉奴的女人。
她死去时,他还太小。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记不清她的面容。
只剩下支离破碎的片段供他反复咀嚼,想要吸吮出一点幸福。
她弹得一手好琴,会将他抱在膝盖上对他讲春秋战国的故事,用绢布制成各色的娃娃带着他玩,冬日带他用竹筒子做骨,用雪堆出雪狮子。
但雪狮子会化掉,再找不出一点痕迹。
琴,珠宝,在她死后都成了无主之物,被人一样一样的拿走,无论他怎么哭闹,最后留给他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宫殿,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