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琢月华+番外(97)
姜梧眼中雀跃不减,却在他笑意盈盈的眼底读出了一丝黯然神伤。
为报他作赋之情,她将赋编成琴曲,在京城广为传颂,亦传至了刚登基的圣上耳中,圣上大喜,
“如此妙人,朕很是倾慕。”
姜梧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得少,愁容越发得多。
“先生,我为何要学这些才艺?是为了取悦旁人吗?”
“阿梧,你所学一切,都只为你自己,能让你欢欣时得以表露,悲苦时能够排解,能让你俯仰间感悟天地,精神得以富足充实。”
“先生,为何父亲总叹我不是男儿?”
“是你父亲浅薄,无论男女,能如你这般,皆已是世间难得。”
“先生,你为何不曾娶妻?”
“未曾遇到所爱之人,娶与不娶,又有何区别。”
“那我为何要嫁给我不爱之人?”
“阿梧只是未曾见过陛下,陛下风姿出众,阿梧未必会不爱。”
“先生,为何女子偏要顺从?”
“其实也不必全然顺从,要分是非,明善恶。但在自己没有能力去与不公对抗之时,一时的顺从,许是蛰伏。”
“那若是能与之对抗了呢?”
“无愧于心便好。”
“那先生是否行事向来无愧于心?”
“.......”
他并没有像从前般耐心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只留下了无尽沉默。
“阿梧,我能授你的,已授尽了,自此以后,你我.....不必再见。”
别前,他赠了她一纸书笺。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四牡騑騑,六辔如琴。”
世人皆以为此诗是赞人品行,可姜梧自幼读书万卷,怎会不知后两句。
“觏尔新婚,以慰我心。”
既见车上新嫁娘,安慰我心暖如春。
这分明是一首愿娶心上人的情诗。
她独坐屋中,怔愣着望着这纸,整日未食,月黑风高时,做了个违背家族的决定。
她寻来梯子,翻出院墙,院墙太高,还跌了一跤,她忍着痛跑出姜府的街区,才敢寻了处墙根暂时缓解。
她一瘸一拐地跑至他府上,借着月色叩门。
“先生!先生!”
无人答她。
“孟元秋,你出来!”
街边一片寂静。
她有些无助,抱着腿呜呜地哭了起来。
门却砰地开了,一向温润的男子衣衫未整,一脸急切地看着她,
“怎么了,阿梧。”
她破涕为笑,也不顾自己的脚痛,挂着眼泪冲他笑,
“无妨,只是崴了脚。”
他将她一把抱在怀中,带回主厅温柔地上药,指尖轻触她的脚踝,二人间的暧昧逐渐心照不宣。
她注视着他仔细涂药的模样,不禁抚上了他的脸,逼着他直视自己,两人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交汇,她俯身吻了上去。
孟元秋手中的药瓶便啪地碎了一地,挣扎着将她推开。
她有些不解,赌气道,
“孟元秋,你明明是喜欢我的。”
“阿梧,你是要做皇后的人。”
那人眼中染上那天同样的悲伤。
“我可以不做!我可以跟你走!去哪里都可以!”
“阿梧,别闹。你我皆背负家族之命,你总不忍见他们都因你我而死。”
姜梧神色逐渐颓然,
“为何,为何偏要用女子的终身幸福来为家族谋求利益。”
“因为这是最便捷的方法。”
她轻嚅着嘴唇,垂着眼眸,一副可怜模样,
“那......那你亲口告诉我,你心悦我,行吗?是你告诉我的,无愧于心。我听你亲口说过,我便无憾。”
孟元秋还未来得及开口,有人便一脚踹开了主厅的大门,来人正是姜梧的兄长,姜枫。
姜枫打量了一眼二人不整的衣衫,压抑着怒气,道,
“阿梧,你方才说的,我当没听见,你跟我回去,自你十六岁大婚前,不许再出门。”
“不,我要等他说!”
姜梧眼中难得的坚定。
“啪!”轻脆的耳光声竟将她打得有些懵,姜枫掴了她一章,轻睨她一眼,只吩咐道,
“不知廉耻,带走。”
“是!”
女子的体力在男子面前本就弱势,更何况是如此多的男子,姜梧挣扎着被他们带走,回眸时却听见孟元秋吐出的四个字。
“我爱过你。”
而后便见兄长持枪指着孟元秋。
再然后,她便被塞进了姜府的马车,什么也看不见了。
是爱过,不是爱。
何为爱?是盲目,是疯狂,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怦然心动。
何为爱过?是隐忍,是背负,是想四目相对,却偏偏只能远望的痴然。
许多人教她如何做一个好女儿,好妻子,好皇后,偏偏只有孟元秋来教她如何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