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琢月华+番外(168)

作者:叶上舟

他望着神采奕奕的她,第一次明白了何为“难以启齿”。

世人惯以给男子加诸颇多赞美之词,譬如英勇无双,譬如力大无穷,但身为男子的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男子同样有暴露于外,脆弱无比的“软肋”。

在“君子”眼中,直言这些,是肮脏,是下流,是无耻。

于他自身而言,谈及于此,是羞耻。

于告知她而言,又是对她的亵渎。

所以他端坐在那处,不知如何开口,只得看着她眼中的雀跃一点一点冷下来。

“算了。”

“其实......对你而言,不难。”

他轻启薄唇,艰难吐出这些话语,尽量使措辞清晰,但不会过于冒犯。

“你自幼学习骑射,陛下并未将你培养成一个柔弱闺秀,因此,你与大多数闺中小姐比起来,具有正常的力量,这些力量足以让你近身面对一个想伤害你的男子时,攻击他的软肋,从而给自己争取逃脱时间。”

“软肋?男子有什么软肋?”

她一时好奇,双目圆睁。

“习武之人也会有吗?”

“嗯......男子都会有。”

他声音越来越轻,脸上莫名出现一丝红晕,云怀月虽不大理解他突如其来的羞意,但仍是安静地听着。

“就比如,某些地方其实很脆弱,极小的伤害就足够身体承受巨大痛楚。”

她凝眉思索道,

“比如沙子迷了眼睛?”

他摇了摇头,认真道,

“若女子当真遇到梅姑娘所遭遇的情景,用沙子只能得以短暂喘息,之后只会更加激怒他们。”

“你怎么吞吞吐吐的,那你倒是说,究竟是何种软肋?”

他难以直视她清澈的目光,索性闭上眼,开始后悔方才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臣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那你直接给我瞧瞧不就得了?”

“不行!”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前人正一脸无辜地望着反常的他。

而后,他想到一个于他而言,更为羞耻的可能——

她若强行命令他,他该如何是好?

可云怀月并未刨根问底,只是道,

“罢了罢了,到底是你自己的身子。你不愿给我看,我总不能强迫你。”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滋生在温琢心底,就好似角色互换一般。

即便他与公主心悦已久,就在刚刚,他却感受到身为女子,面对无法抗拒的权势之时,心中难言的畏惧。

就如当年与父帅成婚多年的母亲,每次见到走进院中的父帅时,牵着他的手难掩的震颤。

他彼时不懂,如今却懂了,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压迫。

正如男子压迫女子,权势压迫平民,强大压迫弱小,正被千千万万人视作理所应当。

但是公主却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你自己的身体,我不能强迫你。

“臣会作画。”

他轻声道,

“我用画讲给你听。”

他起身走至书案,铺开一张宣纸,执笔勾勒出第一条线。

他的手因紧张而颤抖,勾勒出的线条也不如往昔流畅。

这作画的过程,就好似他逐渐克服自己心中羞耻的过程。

他不禁去想,这是身体共有的体征,是人繁衍生息的工具,是生命延续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他为何要因此觉得自己“下流无耻”?

许多人一边称过程为“享乐”,却为何又视之为“洪水猛兽”,明面上闭口不谈,私下里暗藏秽笑?

他的笔触越发地稳,收笔之后,长舒一口气,直视着她的眼睛,

“这是男子衣冠之下的身体,你发觉不同之处了吗?”

她并未如他般羞赧,而是以一种审慎的态度仔细端详着这张画纸,道,

“发现了。”

他指着画纸上不同之处,沉声道,

“男子若想侵犯女子,势必会将其最脆弱之处展露出来,那时,其实是最好的反抗时机,但其实大多数人面临此景时,只会恐惧,挣扎,求饶,而非冷静地寻找时机去反抗。”

“也或许是从未有人教过她们。比如我,也是刚知道。在此之前,我想我要是遭受此景,怕是只能用濯寒把他捅死。”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温琢,看得他略微不自在起来。

“我活了这么些年,只要我还未成婚,就永远不会有人主动来告知我这些事情。”

她抬眸不屑一笑,

“据我了解,宫中成婚前,才会有嬷嬷来教授侍奉夫君之法。皇姐十七岁时出嫁便知,而我如今二十有余,仍未有人教授,只因我尚未出阁,可笑吗?”

虽然她对此仍是一知半解,但总归不再如数年前傻傻问他“喝醉了便会生出孩子吗?”时般懵懂。

“你先前为何那般不愿告知于我?你还脸红了,是害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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