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琢月华+番外(147)

作者:叶上舟

梅染粲然一笑,

“公主从未觉得奴婢只配做奴婢。她当初送奴婢入宫,只是为替奴婢寻一个安处。”

叶岚风若有所思,

“你当真觉得这宫城是一个安处?”

“叶公子,你是这天下最自由之人,殊不知有无数人身不由己。奴婢能如如今一般,已是奴婢今生最大的自由。”

叶岚风不屑一笑,

“你口中的自由,便是明知是陛下失手碎了杯子,却上赶着揽下来认罪吗?”

梅染未语。

“还是说,你也瞧见温琢的杯子翻了,怕旁人注意到,忙将众人视线移至你那处?一箭双雕,化解了那两人的困局,却将这险留给你自己。”

叶岚风故作随意地说道,而后将沾了酒的棉絮自她伤处狠狠擦过。

梅染只下意识咬了咬唇,并未痛喊出声,脸色有些苍白,道,

“你都瞧见了。他们都是贵人……不能在这样重要的宴席上难堪。”

“他们是贵人,那你呢?你是什么人?”

梅染脑海中飘过“卑贱之身”四个字,却在想起云怀月的面容时,说不出口。

公主从不觉得她低人一等。

公主说她是自由的,不必时时念及欠人恩情。

于是扬起一个笑容,眉目如画,

“我喜欢他们,因为喜欢,所以相帮,仅此而已。”

叶岚风神色复杂地瞧她一眼,未再言语,将伤口悉数处理好后,丢给她一个小瓶子,

“日日上药,不消数日,便可恢复如初。”

“多谢叶公子。”

她接过瓶子,行了个女礼。

叶岚风回首最后望她一眼,转身出了屋门。

“令颐,他人呢?”

宴席散去,姜梧呆坐在养心殿内,不复往日的风华气度,看向李令颐的眼神,竟带着些如稚子般的无助。

李令颐一向甚知分寸,但在今日也是破天荒地没用尊称,只一步一步走近,抚了抚她的长发,神情悲悯道,

“阿梧,他死了。”

姜梧听闻她如此说,突然怒起,尖声喊道,

“你胡说!他没有!今日那人分明就是他!只有他……只有他才会那首曲子,那是我作的曲子,我只给他奏过……是我作的曲子……是我作的曲子……”

她突然抱紧了李令颐,口中反反复复重复着这几句话,将头埋在她的腰间,呜呜哭了起来,继而由小声呜咽转成放声大哭,仿佛孩童丢失了最心爱的玩具。

李令颐听着她的哭声,不断安抚,长长哀叹,也与她一起落下泪来。

人之于世,有情感就意味着有弱点,无论平日多么高高在上,也会有一击即溃的软肋。

所谓悲悯,并不是站在高处,自诩理性,俯瞰众生的置身事外,而是此时此刻,与这个女子的感同身受。

自信坚强,筹谋算计的,是她,柔弱无助,情痴难忘的,也是她。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烛火将要燃尽之时,她止住了哭泣,敛了声音道,

“令颐,你信世上会有同样的人吗?他与他如出一辙,是他为你在世上留下的救赎。”

“我……我信。”

李令颐思忖半晌,说出了这个她自以为能安慰到她的答案。

姜梧放开她,冲着她孑然一笑,

“我不信。”

这次倒是轮到李令颐怔住,她垂首看着坐着的女子,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明光。

姜梧并未继续解释,只又问道,

“令颐,你知道我为何费劲心机,也定要坐在今日之位上吗?”

李令颐摇了摇头,转身续上一根红烛。

“自幼时起,人人都在逼我,逼我做我不愿的事情,我以为我坐在这无人之巅,总能寻一丝自由,可我错了,很多时候,这至尊之位也是束缚。明面上逼你的人没了,但暗地里为你施压的,可从未少过。”

她尽收了自己的眼泪,喃喃细语,仿若从未哭过。

“但好在如今朕确实可以随心所欲些。既然有人愿费尽心力为朕织一个梦境,来取悦朕,为何朕不将他留下?”

李令颐担忧道,

“陛下……”

“令颐,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她伸手去拿方才默下的琴谱,忆起十六岁时的亭台。

“我作了两首曲子,弹给你听!”

琴音响起,一动一静,一豪放,一婉约。

他撑着下巴笑看她,听完悠悠道,

“阿梧,你有没有发现,将这两首曲子共奏,会更别有致趣。”

他和父亲不一样,他从未说过她不好,他只会夸赞她,再指引她做得更好。

而后他随意抚琴,起奏高山,一音不差,将她先前所奏悉数复刻。

她惊于他只肖听一遍,便可记下全部曲调,一时有些痴愣。

呆呆听他弹了半晌,终寻到一处奥妙所在,刚好可将自己另一曲融入合奏,于是琴声重叠,生动之景尽显眼前。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