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琢月华+番外(142)
长春大宴,庆国君诞辰,入殿人数可至上千,帝赐宴于皇亲、臣僚、外使等人。
立于荟英殿外,云怀月极目远望,真可谓是金碧辉煌,极尽豪奢。
殿内以红烛为主,夜明珠为辅,皆置紫檀香木鎏金食案,金足樽,白玉盘。
正殿宴请四品以上朝中要员及皇亲宗室,侧殿则分给朝中六品以上官员及家眷,连宫中的低阶官员,都得以在两廊分得一席之地,君臣同乐,普天同庆。
盛世时,它是帝国的象征;乱世时,它便是战起的祸根。
她自逢有记忆起,先帝便常年病重,宴饮从简,虽已当了二十余年的公主,始终未得以一见如此繁盛之宴。
她难捺好奇之心,还未至开宴之时,便偷偷来看。
李令颐却不见踪影,只见梅染在一处正忙得焦头烂额,周围围着四五个宫人,她正依次吩咐道,
“你去问问尚酝的宫人,酒樽与酒器可否清点完毕?”
“陛下惯将御茶台放于膳台左侧,不喜混淆,速去重新摆放一番。”
“吩咐尚食局宫人,长春宴上所呈菜品,自第三盏酒开始呈贡,先置八道冷食,待第四盏酒,再置八味热食,第五盏酒后,八味糕点果拼,切莫上错顺序。”
云怀月默默看了许久,梅染都未曾留意到她,便耐心待她嘱咐完最后一人,忙出声道,
“难怪陛下倚重姐姐,如此隆重的宴会,仅你一人,便桩桩件件都记得这么妥帖。”
梅染今日身着一件鹅黄宫装,映着殿内的金丝红绸,甚是喜人。见来人是她,欣然一笑,殿内明珠在她的映衬下都失色三分。
她用手背随意擦拭了一番额上薄汗,道,
“这些已经是最为繁琐普通的小事了。李尚仪负责丝竹歌舞,怕是要比我难上数倍,公主也知晓,歌舞若是寻常,定会乏味,若是出彩,又难免容易出差行错。”
云怀月甜甜一笑,掏出怀中帕子替代了她的手背,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些琐事更为劳心。老师怕是这些时日在书院累着了,想犯懒,才特意将这些交给姐姐。”
“偷偷告诉你,我算是头次见李尚仪的巧思。简直妙极!不过具体是什么,还不能告诉你。”
梅染眼中晶亮,宛若繁星,口中虽与她闲聊,步伐却未停下,正检查着殿内的座次分布,随口道,
“我时常觉得,李尚仪不该一生只官至五品尚仪,她若为男子,定会在朝中有所建树。正如同公主,若是位皇子……”
她自知失言,便缄了口,哂然一笑。
云怀月却并未介意,
“你说得对,其实这世上许多之事,本就不该有性别之分。你瞧,如此大型的宴会,你都可以统筹得当,若是让你去礼部掌祭礼,定也会办得出彩,你这些年,宛若新生。”
“于我而言,又何止新生。”
“梅姑姑,你快些来!”
不远处,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宫人唤她前去,梅染略带歉意道,
“公主,我去看看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你快些忙去吧,不必管我啦。”
梅染匆匆行礼而去,云怀月远远望着,见她时而凝眉,时而舒笑,时而在谱上指点,不知过了多久。
她回想起曾经那个从湖中救起,唾骂众人的女子,或许那时的梅染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也会凭着自己的才能,在宫墙之内游刃有余。
月上中天,黑夜落幕那刻,荟英殿千盏寿字宫灯同燃,一时竟照得黑夜如昼。
“开——宴——”
周公公尖声令下,只见正殿内矗立着的九层白玉盘竟缓缓漫上绯色酒液。
大盘置于最底,依次逐上变小,酒液自小盘边上缓缓淌下,一冷一艳,就此铺开,晶莹剔透,本不和谐的二色却融合得天衣无缝,白玉透猩红,猩红浸白玉,可谓光怪陆离。
一行行随侍宫人自九层玉盘中取酒,送至各桌之上,只见宁国使臣略显激动,接过酒盏,起身奏道,
“这酿酒原料,可有吾宁国之赤霞?”
姜梧眼神示意身旁梅染,梅染笑答,
“回使臣大人,不错。不过今日所用赤霞,乃宸国精研宁国所赠果种后培育而来,生长在宸国之境。使臣可觉与贵国佳酿相比,有所不同?”
使臣浅尝一口,咂嘴笑答,
“橘且有淮南淮北之分,这赤霞果长于宸,比之吾宁国,自少了几许甜意。不过巧用玫瑰花瓣相佐,中和它的涩气,平生清香,与宁之赤霞甜酒,各有所长,难分高下。”
姜梧笑意盈盈道,
“所以它在宸国,也不再唤赤霞甜酒,朕唤它作花萼相辉。”
言毕,举杯先行饮尽,将空杯示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