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继室(93)
“一秋,无妨。”楚临峦接过那杯酒。
“三哥!”狄一秋急急地凑到他耳边小小声地劝:“你那等酒量,这一杯下去可得难受坏了……”
楚临峦唇角勾起,在红色喜服映照下,这笑竟也未达眼底。
陆贤酒意上涌,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今日宴客的都是陈了十几年的佳酿,酒劲极大,一口饮尽,火辣辣地从喉管烧遍了他整个胸膛,感觉自己瞬间就醉了。
饮酒后楚临峦的眼睛更锐利了些,身后那些还想用陆贤的法子敬酒的人也偃旗息鼓,只是心里难免不念叨一句:“谁家新郎官会摆这么一副死人脸,当真是晦气!”
连邺在哪里都吃得开,他又是千杯不醉,此刻赶紧上前来,劝着诸家的爷们喝酒乐呵,身后狄一秋和楚临霄陪着再无表情的楚临峦依次将酒敬完,匆匆把人送到了新房。
酒都不敢哄着他喝,新房就更没人敢闹了,所以楚临峦非常顺畅地进了新房,可他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不干脆醉倒在外面。
泼天刺目的红,最后都汇集在这一处,红的幔帐、红的喜烛、红的戏水鸳鸯枕、百子千孙被面,最刺眼的,该是那个双手交叠着坐在榻沿的红衣女子。
陆婉……
他都不记得这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的面容。不!他此刻竟好像什么都想不起似的,只有那甜糯清脆的笑声,充斥在他耳边。
“哥哥——”
从这个门走进去,从今往后,他都只是哥哥。
狄一秋就看着三哥突然露出一份落拓苍凉来,这样的表情同金环空洞茫然的痛楚渐渐重合,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又像微微干裂了一般,微妙的疼。
楚临霄还是那样不识愁的模样,又是敬爱的三哥娶亲,他硬是赖着要看楚临峦揭了盖头、饮下合卺酒才罢休。最后被狄一秋忙忙拉走,屋子里就只余楚临峦和她的新娘。
陆婉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他同前年相比,更成熟了些,也瘦了,眉眼却没有什么变化。
她脸上娇艳欲滴的,想着自己何其幸运,能嫁给这个她在心中描绘过千万遍的男子。
可想到后罩房里的那个人,是祖母一心硬要塞-进他们之间,随时准备接替自己位置的美艳女子……陪嫁的媵妾多是姐妹,可那个叫宋西泠的妹妹,她过去十多年,也是从未谋面的。
陆婉脸上的红晕就有些淡了,露出些迷茫的神色。
半晌发现楚临峦只在榻前三步外的桌旁坐着,一动不动,光线影影绰绰,他垂着头,也看不到表情,自觉她失了为新妇的本分。想着他身上带了些酒味,便柔声道:“早叫备了醒酒汤,爷可用些?”
楚临峦就如被惊醒了似的,猛然抬起脸,看到陆婉有些怯怯地在榻沿坐着,双手绞在一起,头上还缀着沉重的凤冠,他便深吸一口气道:“叫人进来服侍你吧,我去里间洗洗。”
楚临峦这行简园也住了多年,睡房再往内的稍间辟成了沐浴的地方,他也少叫人前前后后的伺候,此刻进去,只见隔屏后沐浴的一应物件都齐备着,他手几次努力,也没法去解身上的衣裳,索性就着浴桶里的热水洗了洗脸,水珠滴落在鲜红的喜服上,水波纹一圈一圈,渐渐归于平静,楚临峦一动不动,竟就呆呆地站了近一个时辰。
陆婉在外间手足无措的,屋里两个服侍的丫鬟,叫子衿的那个突然抿了抿发,娇俏笑道:“世子爷如何这么久都不出来,奴婢且去看看吧,水早冷了,别着凉害了风寒!”
说完拧着步子,也不管陆婉答不答应,就往稍间去。
陆婉的亲信丫鬟采薇就红了眼,咬牙道:“老太太给姑娘陪嫁的这些,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陆婉有些凄凉地说:“左右是我自己没用,不得老太太的心。定宁侯府是贵戚,祖母再怎么上心也不为过。”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也不知是讥讽自己软弱还是讥讽这些个想攀附楚临峦的人。
父亲为人太过耿直了,祖母总是害怕他那不饶人的性子会得罪权贵,连累全家,如今得了这样的靠山,怎能不想方设法地死死攀附着定宁侯府?
只是太迫切了,未必不会弄巧成拙。
子衿还没碰到稍间的帘子,就见楚临峦从那屋走了出来,他还是一身喜服,穿戴整齐的,就像是完全没动过一般。
子衿格外殷勤道:“世子爷可是没找到常服搁在哪?”就差没说「可要奴婢帮您更衣」了。
楚临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无甚情绪道:“既来了这边,就去好好学学这里的规矩。”
子衿脸上的笑一僵,讪讪地垂首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