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临峦难得窘迫，可对面那个小丫头提前偃旗息鼓，像是又犯了困一样面朝墙壁躺了回去，他轻轻舒了口气，捡了昨天的衣裳套上，待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丝不苟的样子时，他才凝眉想着，昨晚这样的疯魔事，可再不能发生了。

虽然小丫头还是这么小小软软的一只，可到底时间不等人，她也快长大了。

想着想着，竟怅然起来。

金环感觉到锁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消失了，她又等了一会儿，才翻身坐起来。

这么些年，楚临峦爱在大清早无人时来看她，而她也玩惯了这种在他眼皮子底下装睡的游戏，早就熟能生巧，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天真脸，骗过他的眼睛是小意思。

自我调侃了一会儿，她故意弄出了些声响，果然翠袖忙忙地打了帘子进来，一脸憔悴、哀怨地看着她。

“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金环忍不住想嘲笑人，她硬板着脸，严肃地点头。

“奴婢睡的可一点也不好！”

虽然抱怨着，可手上的活计却没落下，接过三等小丫鬟递进来的温水和热巾子，将暖笼放到炕几上，里面捂着晨起要喝的羊乳。

金环用热巾子敷了敷脸，拿下来时被空气一激，人顿时清醒不少，再接了翠袖递过来刚好能入口的清水，小口小口地饮了一杯，舒服地舒了口气。

见翠袖在衣架子边用填了烫橘皮的金斗熨衣裳，清秀的脸还阴沉沉的，不由调侃道：“都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快把这愁云惨淡赶走吧，省得花烛夜时修竹还要费着心思哄你！”

翠袖嗔怒地斜了她一眼，脸上飞过一抹红晕：“姑娘也是不小的人了，如何……如何还这般口没遮拦的！”

金环无邪脸一扬，黑亮亮的大眼睛眨巴着，故意奇怪地问：“这怎么就是口无遮拦了？”

“呃……”翠袖一噎，还真不知道如何和她家这位「懵懂单纯」的姑娘解释花烛夜是不能拿来说的羞人话，只能岔开话题道：“姑娘下回可不能由着世子爷宿在咱们院里！”

哪里是由着他？只是她自己也贪恋那种亲密，所以没出息地忍不住罢了……

第21章

金环气闷刚好些，又被招惹，冷哼道：“那你直接同哥哥说呀！”

“奴婢……奴婢怎么敢说？”翠袖想到世子那淡淡的目光，犹在心有余悸着：“世子便是这么早就走了，可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总觉得是要被云妈妈念叨。”

金环看着她显得不太聪明但实在很老实的脸，真是不忍心说，昨个她的世子爷会说在鸡鸣前走，那全都是权宜之计罢了，只为了哄她这个呆子！

楚临峦这么大个人，夜里没宿在自己的园子里、也没宿在外院，恐怕此刻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只有这个傻翠袖，还以为瞒天过海了呢！

所以老实人还是找个稳重可靠的去嫁人生子吧，小日子能过和美，也就全了。

“若是下回再有这种事，你就学小桃红，她在这头答应的好好的，转过脸就全都告诉娄嬷嬷了！”

看到翠袖不可置信的脸，金环不客气地哈哈笑起来。

小和轩里金环笑着呢，可正房东次间里，裴氏听着秋桂轻声说着，世子爷刚被红薰接了回了内院原先住的园子里，不由叹了口气。

她披着一件家常的撒花袄，手里握着个春色满园铜手炉，指甲无意识地在上面轻敲着，越敲越快、越敲越快，裴氏猛地把手炉一推，有些憋不住了似的问：“你说，峦哥儿一直不肯定亲，难不成是为了……为了环姐儿？”

说完，想到金环的团团脸、花哨男子扮相，娇憨的一团孩子气，她自己就先不信了。

“夫人又自寻烦恼了不是？”罗妈妈浅坐在她腿边的绣墩上，好笑地说道：“世子爷同咱们姑娘的感情，说是兄妹倒更像是父女一般了。您看环姑娘来了府上，最先叫出的就是哥哥，就好比那雏鸟认了主呢，两个小主子也是天生的亲情缘分！”

裴氏想着这些年，环姐儿和楚临峦的感情，慢慢点了点头。

三岁多时，是峦儿手把手地教着环姐儿写出了第一张大字，也是一幅「哥哥」。又何止如此，启蒙、读书、习武，哪一个不是峦儿亲自教导的？说是兄长如父，一点也不为过。

裴氏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夫人还是忧心？”

“我不是忧心，我只是觉得可惜罢了。”裴氏有些无奈地说：“这么多年下来，环姐儿就如我的亲闺女一般，她的秉性人材我最是清楚，说来除了有那么一个不着调的爹，配峦哥儿是足够的！”

罗妈妈也不说话了，她明白裴氏在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