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番外(85)
长公主目光尚且落在那对相拥的璧人身上,唇角亦不自觉弯出柔软笑意。
却忽听得耳边一声冷笑。
“呵。”
身后的裴时行顺她目光望去,正好望见崔恪,不由再次冷哼一声。
元承晚循声回头。
正是一身朱玄礼服的裴时行吊着黑面立在她身后。
她是第一回 见他着这般正式的冠冕礼服。
郎君头束金冠,华美衣袍更勾勒出一副肩宽腰细的好身材,蹀躞玉带压在墨色云纹衣料上,束出劲瘦腰肢。
腰间还配了玉剑作饰,让人很是忍不住地想上去摸一把。
可惜也只好想想了。
令人赏心悦目的细腰郎君此刻将她整个人罩住,落下团团黑影,正垂眼冷睨她。
长公主方从生死里滚过一遍,连望着裴时行亦生出几分依赖。
甚至忍不住怀念他坚实怀抱的温度。
他好似当真是个不错的男子,至少此刻望来还算顺眼。
可在男人这般脸色下,长公主又难得显出些心虚。
元承晚暗忖片刻,最终决定以一个甜软的笑容回应他的冷哼。
目光再往下滑,却骤然触及他重环云纹袖服下的手,骨节分明的大掌提了一柄寒光凛凛的剑。
剑上尚有未干血迹。
面上笑意未隐的女子忽然变色。
裴时行见她神色,当真是又怒又心疼。
高大的男人叹出一声,扔了剑,上前一步,轻轻把她揽入怀中。
方才嚇人的黑影一瞬便化作温柔又体贴的俊郎君。
“没事了,狸狸莫怕,我来了。”
他方才在来路上斩杀过一名趁今夜乱局掠财,甚至预备殴杀道旁担花老丈的贼子。
此刻身上血气未消。
至今亦是怒意翻滚。
可当着众人的面,他自然不会给元承晚作脸色,令她失了体面。
于是裴时行极尽呵护之态,柔声轻哄道:“殿下今夜受惊,臣带殿下回府。”
说罢便细致地揽腰扶臂,一步步携她往道旁早已备好的鸾车走去。
可一旦脱离众人视线,这霸道的郎君便又自鼻间冷哼一气。
而后更为霸道地将她一把打横抱起。
元承晚讨好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瞥眼看去,裴时行仍是毫无反应。
她将嗓音掐的清甜:“裴时行?”
一片沉默,唯有夜间冷风过面。
心虚的小娘子顾不得尴尬,摇了摇一双环住他脖颈的雪臂,将他缠的更紧:“裴时行?”
“呵。”
不知是否因她搂他脖搂的太过紧了些,终于令他接连发出了今夜的第四声冷笑。
“裴时行是谁啊,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无名小卒罢了。
“殿下不是一贯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么,唤他作甚?”
他果真在恼。
那便费些口舌来哄哄他。
“啊呀,这位郎君有所不知。”
柔顺依偎在他臂弯间的女子狡黠地觑一眼男人面色,声情并茂道:
“裴时行是我家驸马,雄姿勃发,英武迫人,本宫对他甚是看重。
“这位郎君可莫要乱讲,平白伤了我家驸马的心。”
“元承晚。”
他果然是受不得夸,这才略略捧了两句,便敢将她的名字宣之于口了。
长公主将玉面埋入他怀中,暗自撇了撇嘴。
片刻后,却听得他坚硬的胸膛微微震动:“对不住,狸狸,我不该对你发怒。”
长公主悄悄侧过了面,复将脸颊贴在他硬实又宽阔的胸膛之上。
好像亦是安心滋味。
“我只是怕,你不知我今夜有多怕,我听闻安康坊出了动乱,有百姓被踏死,然后听到你又没了音讯。我……”
裴时行忽然顿下,仿佛这口气颤颤难吐,无法支撑他讲完全部。
他哽了哽声,继续道:
“狸狸,不要再有今夜之事了好不好。
“对我仁慈一些,日后再也不要,永生永世也不要再将我一个人陷入这般绝望可怖的境地了。”
她安静地靠在他怀中,不知怎的,竟也在心底起了酸涩之意。
仿佛她当真对他犯下过什么罪孽,令他一人无助地独活于世。
女子葱根似的玉指死死抠住裴时行的衣领,骨节都露了白。
口中却吐出一句全然不相干的话:
“裴时行,你的剑硌到我了。”
裴时行也不诧异她的回避之态。
闻言只顿下脚步,将她往上托了托,垂眸复问:“现在呢?”
现在无事了,她点了头。
“这玉剑是御赐之物,不能扔。”
他似乎怕她误会,复又沉声解释一句。
府中众人皆知长公主今夜的惊险遭遇,一早便候在府门翘首等候。
及至驸马将长公主自车内抱回殿中,听云听雨为她解下披风,见她背上大片干涸暗锈的血迹,一时骇的发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