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番外(138)

作者:李竹喧

迷雾仿佛是在渐渐散去的。

谢韫实在太过虚弱,强撑着一口气生下孩子已耗费了她的全部精力。

此刻初生的孩儿被洁净柔软的襁褓包裹住,递到皇帝怀中。

而他的母亲正躺在床上,神态安然,沉沉睡去。

“皇后如何了,她何时才能醒?”元承绎紧凝着谢韫面色,一边小心地抱着怀中的孩子。

这是他和谢韫的儿子。

这可怜的孩子还未能在母腹中吸收到足够的养分便仓促地被迫提前来到这个世界,好似连襁褓都比阿隐出生之时短了一截。

他方才控诉似的哭叫了许久,眼下也同他的母亲一样,心无挂碍沉沉睡去。

“娘娘无事,只是太累了,晕了过去,明日便可苏醒。”

秋和悄悄为谢韫掩上帐帘,望一眼皇帝怀中的小皇子,而后沉默离去。

元承绎臂弯里的孩子曾被父亲放弃过,在母腹中时亦不被众人看好,甚至方才还因了今夜的意外被憋紫了脸,差一点儿就要母子俱亡。

可他终究顺利出生。

且还生成了在这宫廷之中,被许多人期待的性别。

皇帝眉心轻蹙,一会儿望榻上的谢韫,一会儿又低头凝视怀中的小人儿。

明明什么都有,妻儿都在怀,他却无端生出一种惶恐,好似什么都无法抓在手中。

“皇兄。”

是长公主打断了皇帝杂如藤蔓的思绪。

她紧接着说出了第二句更为震撼皇帝心神的话语:

“臣妹要亲自去陇上。”

“不行!”

皇帝也极快地拢回神智,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妹妹:

“如今陇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谁人都无法知晓,朕已经派人前去,朕也相信含光,但你不能去。”

长公主自这话中听出了什么,陇上果然有异常。

可她下好的决心,纵是皇帝亦无法扭转:

“臣妹要去。皇兄,我同你说,是希望你可以替我照料阿隐一二。”

说到阿隐时,元承晚话音无端带了些哽咽。

这话里的意思,是做下了最坏的设想。

若是她和裴时行都无法归来,那就要托付皇帝照料好他们唯一存世的女儿。

为人父母,这其实是非常自私的一个想法,元承晚在风雪中立了一夜,终究做下这个对阿隐而言十分残忍的决定。

她亦知晓自己此刻不应该贸然而动,在阿隐的父亲涉险之时,她身为母亲,最该做的是好好伴在阿隐身边,好好守着她。

然后母女二人一齐等待那不知吉凶的消息。

可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生而具有七情六欲。

这些情会触摸到神智,让人会为世间之奇人壮物感动,叹人间山河壮丽,知不平之事心生怨愤,得以申发。

可这些情也会束缚住人的理智,明明知晓另一条路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却偏偏要涉险。

譬如此刻,她自认无法在上京不知日月地无望等候,等一个到天明时分都没有传来的消息。

元承晚的目色太过坚决,元承绎几乎可以自其中看出烁亮灿然的火焰,明明地燃在她眸中。

扑不灭,烧不尽。

终究是他暗叹一声:

“朕会为你安排暗卫武婢沿途相护,阿隐在上京,你不必担心,他有什么,阿隐也能有什么。”

皇帝的大掌拍抚在怀中的襁褓上,亲口对妹妹做下保证。

长公主僵立了一夜的双膝缓缓落地,对着自己的兄长亦是君王行了个端正的拜礼。

就此旋身离去。

天明即是元旦大朝,可这一夜实在混乱,昨夜入宫参宴的王公贵族都被封守在南薰殿,等着谢韫或崔恪中的任何一人醒来,替这荒诞离奇的一夜诉出真相。

谢韫是在辰时正醒来的。

她醒来时,元承绎正坐在榻边,手中怀抱着新生的儿子,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仿佛许久都没能这般静静望过她,许久都没能和她有这般平静温和的相处。

谢韫不在意那人眼中的柔情,甚至没看一眼皇帝怀中的襁褓:

“去抓崔慎!”

这是她醒来的第一句话。

元承绎怔了一瞬,垂眸间想通了所有关节,宣人去办。

“阿韫,你怎么样了?”他低眸柔声问道。

稍稍抬高了臂,想将怀中酣眠的儿子示与她看。

可谢韫又紧接着下了第二道指令:“把他抱走。”

她素来温婉柔顺,对元承绎小意体贴,可今时今日却仿佛地位倒转,她成了发号施令的一方。

元承绎忆起她昨夜模样,仿佛是在生死线上挣扎一遍,差一点儿就要被夺走,却仍是强撑着生下了他们的孩儿。

他终于学会忍让,沉默地召来宫人,将孩子抱走。

帝王的臂弯强健有力,可抱了太久亦微感僵麻,元承绎无比小心地将襁褓递到乳母怀中,还颇为爱怜地触了触儿子红润的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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