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番外(117)

作者:李竹喧

阿隐也该睡起了,乳母会喂她一顿,而后轻轻拍抚她柔嫩的脊背。

若手法拍对了,这小人儿便会打出响亮的一声嗝来。

有时倒将她自己吓一跳,睁着一双灵气的眼左瞧右瞧。

长公主眼前仿佛浮现女儿的娇憨模样,不自觉牵出了更多的笑意。

直到她回府面对这一潭乱象。

门房处面色微肃却略有闪躲的仆人便叫长公主轻轻皱了眉。

可她并未多言,直至行过照壁,恰恰好与听雪对上。

这小女官不知已在这处候了她多少辰光,一双手冻的冰凉。

却难得不顾礼数尊卑地攀上前来,话音里带了浓浓的哭腔:

“殿下终于归了,小主子午后便烧了起来,哭的厉害极了,药也喂不进去。”

元承晚当即便变了脸色,提起裙裾奔入主殿。

听雪随她一同拔足,又连忙道:

“您别急,驸马一早便归,后来他哄着小主子喝了药,眼下已经退下去了。”

自有了裴隐,元承晚才知为人母要担起怎样牵肠挂肚的一番痛苦。可一望到那柔软的小人儿,再多的苦也酿作心头甜蜜。

女儿未满三月,元承晚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若烧的痛是什么滋味,她自个儿说不出话来,旁人也不知晓她痛在何处。

婴孩究竟能不能喝下那些苦涩刺喉的药汤?阿隐这一日又遭了多少罪?

长公主再不敢细想脑中千百疑问,终于奔到主殿。

耳边是她自己急奔过后的喘声,隐约还有内殿传来的婴儿哭声,一声声的,像是一柄刀在刮她的心。

“本宫说过今日会在玉京楼同李释之会面的呀,怎的没人去通传我一声?”

她又急又怒,话间也被女儿的一声声啼哭激起了泪意。

听雪终于憋不住眼眶中忍到生疼的泪意,落下两行泪来:

“驸马不让奴婢们去唤您。”

元承晚再没有一句话,径自推门入到暖阁间。

傅姆婢女都担忧地立在一旁,却也没甚办法。

只见裴时行一身官服未脱,高大的男人小心又细致地曲臂将小小婴儿抱在怀中。

微躬了背脊,口中嗓音低柔,正哦呀哄着。

长公主眼中泪意化作哽咽,上前接过女儿:“阿隐乖,娘亲归了,阿娘抱你。”

她身量比裴时行矮了些,不好直接去抱,便只好满面梨花带雨,盈盈向裴时行望去。

裴时行一见是她,面上仿佛结了严霜,但终究无言将女儿递了过去。

府中有四个奶娘,除却初生那几日,元承晚并未亲自哺育女儿。

可这小儿仿佛当真能嗅到娘亲身上的气味,虽是闭眼嚎哭,却在落入娘亲怀抱的短短几息后渐止了哭音。

只是哭得太久,整个人都不住抽噎。

元承晚只觉一颗心都要被怀中因抽泣而轻颤的小身子碾碎了,她将额面俯贴到阿隐额上。

一片温凉。

果真如听雪所言,已然降了下来。

此间的男人仍旧兀立在原处,灯火将他的影子扯的幽长,却在下一瞬被风挥的不住晃动。

他俊面含怒,目中凛凛若电,冷冷望向元承晚。

元承晚正心疼地为女儿擦干泪痕,阿隐的小手不断落到她胸前,约莫是想攥住阿娘的衣襟,不容她再抛下自己离去。

年轻的母亲将那白嫩柔软的小巴掌包入掌心,轻柔地落了个吻上去。

而后抬眸怒向裴时行:

“裴时行你什么意思,阿隐发烧,你竟敢令满府侍人隐瞒于我?”

一想起她的阿隐整个下午都是这般无助啼泣,甚至奶软的嗓音都哭到发哑,元承晚就抑制不住心头一阵阵簇涌上来的火气。

裴时行先是不答,只冷冷睇视她。

而后嗓音沉沉,丝毫不遮掩其中的戾气与讽意:

“我瞒了吗?不是你自己要去玉京楼吗?不是你自己将车马遣散,要在玉京楼同旁的男子待足一日的么?”

他一向爱拈酸吃醋,但这话说的全无道理。

“你既知本宫是在玉京楼,如何不知本宫约见的人是李释之。”

她方才气喘未定,此刻却又被裴时行激起怒意:

“正是为了避嫌才不令他上门,正是怕伤了你御史大人的颜面才令仆从先行回府。你这话说的恁是难听。

“裴时行,你无耻!”

裴时行唇畔含笑,可瞥望而来的目光却如刀光利刃。

男人悠悠重复道:“我无耻?”

“有一堆裙下之臣可供鞍马驱使的人不是我,对着旁人妻子心有杂念的人不是我,为何是我无耻?”

长公主极力抑制住想掴他一掌的愠怒:

“你在侮辱谁!我约见李释之所为何事你不是不知道。

“裴时行,本宫并不欠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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