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番外(108)
恣意又自由无拘,好似天边的云一般捉摸不住;一颦一笑却又是张扬妩艳的,不由分说便落在他心上。
令人不自觉便想将眼神落到她身上,而后慢慢的,嘴角也莫名牵起弧度。
她如今恰好在他们初遇之时他的年岁。
那个自河东入京,而后曾暂憩于西林的裴时行,方方遇到她时,亦是十九岁的年纪。
原本以为此生已注定是不会有因果的机缘难测,可幸好幸好,他们终究走到了一处。
若上天见怜,便叫她少受些苦难,快快顺利诞下他们的孩儿罢。
“哇啊——”
房内响起一声无比稚弱却又无比响亮的婴儿啼哭,骤然将裴时行所有思绪划破。
头脑中是一片屏除五感的空白。
下一刻,是孩儿声声有力的哭喊将他拽回人间。
裴时行听得许多喜气洋洋的声音齐齐涌入他的头脑:
“殿下生啦,是个健壮的小郡主!”
男人满目热泪地抬眼,悠悠望去。
是时时已向晚,漫天霞光流云畅心所欲地铺满整个天际,黄气抱日,五彩祥云悠游自在。
正是经年掠影,向前所未能拥有的好时节。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生了(二)
元承晚只觉得此身前所未有的轻盈无拘, 仿佛有流云拂身,锦衣当风,恍若天衣加身, 重不过六铢。
她点足而前,入目皆是一片缥缈美景。
烟云鲜媚, 百花生香, 襄岸夷途处有巍然拔地的楼阁台榭,每一角都精致细造,极尽雕梁画栋的华美。
再步上前去,是一片辽而无垠的草野,天边霞光辉映, 鸾鹤孔雀共同徘徊谐飞于此。
一只灵气四溢的鹿正澄澄地望住她, 而后四蹄生风奔突而去。
元承晚随着那金色神鹿入得此间,却见一个青年美妇正候她多时, 此刻笑吟吟望来。
她额面上贴了秀致的珍珠箔, 堆云高髻雍容丰美,金钗博髻, 身上华服美衣之盛, 仿佛神女织就的无缝天衣, 世所未见。
元承晚不觉诧异, 亦未因这等奇诡瑰幻之境而生出畏惧之心。
她眼睁睁望着那妇人朝她招手, 几乎就要身随心动地奔入她怀中。
这人同长明灯后供奉的画像生的一模一样。
是她的阿娘啊。
“狸狸,是我的狸狸吗?”
美妇笑得弯起一双眸,率先开了口:“我的狸狸都长大了啊, 生的如此动人。”
“娘。”
元承晚微微哽咽。
再不管不顾什么皇家仪范, 颤颤朝着母亲唤出了那个万分陌生, 却又已在她心头响过千万遍的称呼。
美妇应声, 上前将女儿拥在怀中,轻轻拍抚。
元承晚埋在娘亲怀中,悄悄吸了口她身上的香气。
同她设想中的一模一样,柔软又芬芳,是世间的母亲身上特有的,可令她的孩儿无比安心的气息。
“狸狸,我的好姑娘,这些年你过的委屈了。”
“不委屈的,”她口里说着不委屈,却还是忍不住包了满眶眼泪,“阿娘,我同哥哥为您报仇了,您的两个孩子为您手刃了仇人。”
“阿娘,您能不能回来陪着我……”
那美妇恍如未觉女儿的激动,手上仍是轻软又熨帖的温度。
她唇畔笑意同慈和的眼神一般,是潺潺如水的柔软:
“阿娘知晓的,我的狸狸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阿娘骄傲极了。”
她这么说着,却好似并未听到女儿的渴求,并不回答。
只故作凶狠地肃了神色:
“你那阿兄是个坏的,竟敢这么逼迫算计你。”
“狸狸别怕,等阿娘入他的梦,去好好吓他一吓!”
元承晚听着阿娘这般话语,满腔酸楚一时都被冲淡,忍不住破涕为笑:
“哥哥也不容易的,阿娘,我不怪他了。”
美妇蹙眉轻叹,抬起一片轻软若流云的衣袖,轻轻拭去女儿粉面泪痕:
“怎能不怪,你是阿娘的小姑娘,是阿娘费了千辛万苦之力才生下的小狸狸,凭什么要受他的欺负算计。”
元承晚更深地埋进阿娘的怀里,贪婪地汲取着母亲的温暖。
可听到这里,她才仿佛忆起什么,似乎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却被死死压制在记忆深处。
良久,她头脑中终于透出一丝灵光,喃喃道:
“阿娘,我也做阿娘了,我也有我的小姑娘了。”
美妇拊掌而笑,语气快活又婉转:
“当真呀?好好好,狸狸果真是长大了,那你家小姑娘不知有没有随了你的模样,生的像谁……”
“对了,”她轻轻蹙了娥眉,母女二人仿佛就是一般神态,“你嫁的人是谁,哪来的小子?”
元承晚亦蹙眉深思了一会儿,目色迷茫又无助:“有些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