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奴(28)
宁芙察觉到动静,侧目盈盈开口,“还愣在那干嘛,就等你拿来衣裙了。”
闻言,冬梅忙躬身向里走近,待看清公主头上的簪饰样式,她不由低眉落眼于自己手执盘中的那套迷紫雾霰的罗裙,同是蓝紫,正好辉映了公主绀绾双蟠髻上的那支佛手提蓝碧簪,可见真的用了心。
心里实在好奇,冬梅迈步上前与秋葵一同伺候公主更衣,等到最后一件烟柳披帛也搭束完毕,她这才开口询问,“殿下今日这般精心打扮,可是要去见什么重要之人?”
秋葵慢一步反应过来,目光落在公主微弯的唇角上,才察觉到公主今日心情似乎很好,就如外面疏朗放晴的天色一般,前几日的雾蒙阴霾俱是不见。
她忽的想到什么,而后恍悟一般笑着附声,“那叫奴婢们猜猜,难不成是驰羽军已经班师回朝,公主殿下这般仔细着装是要去将军府见……”
虽是私下的闲语玩笑,但这话也不能僭越说全,不过秋葵已经点到这,即便谢钧将军的名字未出,冬梅自也知道其所指。
谢家素为皇家倚重,老将军更是功高甚伟,在先帝弥留危重,兵权分散于封地三王之际,是他从边境应急率回半数戍疆军,千里奔袭抵京,誓忠相助嫡太子也就是当今的圣上登位,而后,又替新皇扫平卓江六郡的流寇匪乱,在南更是威慑南越、扶桑小国不敢擅动,其赫赫卓功,实堪留史之荣。
也正因如此,圣上一早便有意将皇家与谢家的关联缔结得更加紧密,而儿女结亲,则是最有效也最固牢的其一手段。
政治联姻在皇室宗亲中自当屡见不鲜,不少名门贵女甚至公主都只能为家族命途而自我牺牲,不过好在谢钧将军俊颜出挑,文物皆不逊色,自少年领兵起,大大小小历过几十次沙场凶险,却也只在三年前合围雍岐时败过一场,实在算得可堪托付的青年俊将。
所以,这场与谢家的联姻,在皇族女儿看来,非但不是什么负重祸事,反而是人人都有所憧憬期待的好姻缘。
冬梅和秋葵也对谢将军印象颇佳,加之五公主殿下自小便与谢家的二姑娘闺中交好,去将军府的次数每月有三,其间自然少不了与谢钧将军相处熟识,两人关系也明眼可见的愈发亲近。
依着圣上对五公主的偏爱,若公主明言,这段好姻缘总归再落不到旁人身上,这些,都是宫中人心照不宣的密言,也正因如此,冬梅和秋葵两个丫头才敢在私下里悄悄与宁芙言道些将军府的闲言。
宁芙闻听着两丫头的揶揄,还是如往常一般未置可否,既未明确反驳,也不清晰表态。
当下,她的心思全然在别处。
认真对着铜镜,宁芙轻俯身端详起自己的妆面,而后眉心稍蹙,似有烦愁,“说那些有的没的,不如仔细帮我看看妆,这样是不是显得打扮太精心了?要不擦拭掉一些……”
冬梅以为公主是怀揣女儿家的羞涩这才避开话题,于是了然地不再多言,当下只俯身过去详视妆面,后安抚赞誉道:“精心打扮过才显用心啊,殿下这样就极美,浓淡也相宜。”
“是嘛……”
宁芙勉强点了下头,她自己的确也看得合眼,不舍得当真擦抹掉,可她心里却又别扭地不想叫那人看出端倪。
一旁的秋葵还认定着公主出宫是要去将军府,于是待宁芙妆束完毕准备起身时,她似想到什么而忽喃了句,“公主要和太子殿下同去吗?不过谢家携驰羽军今日归朝,宫内怎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宁芙这才美眸一挑,回身点了下秋葵的额头,言明说:“谁跟你们说驰羽军抵京了,我出宫不是去将军府。”
两婢女顿时面面相觑,心里惊诧直打鼓。
若公主不是为了相迎谢将军凯旋,更不是去见陛下和娘娘,那普天下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尊面,能担得公主一番打扮才去相见?
……
从出了芷栖殿一路到坐上出宫的马车,宁芙的心情一直很好,她双手交贴端合身上,背姿持矜着,尽量不叫马车的颠簸动乱自己的精致钗环。
眼见就要到公主府,在前驱车的太监却不禁犯了难,因前几日玉京城内接连下了瓢泼的大雨,眼下纵是晴朗了半日,可道路上大片大片的街面还是积水聚洼的。
他前前后后挑了几个落脚点,可还是不尽满意,生怕会因洼坑而怠慢到车里的贵人。
宁芙在车厢内被来回晃得晕,待掀开帘子定睛一看,这才了然情况,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蔚蔚成仙的裙裾,再去看车轮轧过的湿淋淋的污痕,一时洁癖犯起,眉心直拧蹙。
奉命守在公主府门口的巡防士兵,碍于尊卑之礼和男女之嫌,此刻谁也不敢冒然上前来搭手帮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