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奴(105)

作者: 施黛

皇祖母和阿姐初回皇宫,她开始时的确陪着母后一同忙碌了几日,也因跟阿姐几月不见,两姐妹有说丽嘉不完的体己话,便腻歪地同住了几日,待后来一切步入常态,她心头的思念便像断了线的风筝,决堤奔腾的江水,无法控制,更无力控制。

尤其昨夜,混在内务局新进的衣裙托盘里,竟混了张折叠的小字条。

她惊疑打开,满篇只有重复的两个字。

芙儿、芙儿、芙儿……

除了父皇母后,兄姐祖母,身边人会这样唤她的只有一人。

可这里是戒备森严的皇宫,高墙林立,巡卫重重,就算是谢钧哥哥,恐怕也难做得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与阿姐传递书信来,而此刻阿烬身在公主府,又怎会有这样通天的本事?

她心里有好多解不开的困惑,可大概是私心将理智遮蔽,她看着满页纸张的亲昵称呼,根本不想去计较那些细枝末节,也刻意不愿去深思。

她只知自己心里有一堆干柴,当他亲笔书下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火种,将燎她的心原。

所以,在阿姐邀她微服出宫,选买些随身用品时,她几乎毫不犹豫地欣然答应,不避再顾忌频繁出宫会惹人生疑。

阿姐向来端淑之礼,母后也放心由她带着自己。

……

钦正街上。

商铺林立,豪奢相竞,这是大醴最大的买卖市场之一,除去大醴的各类供货,这里也常见其他国家的贩卖商队。

尤其西渝国,因姑姑和亲远嫁过去,又去可汗夫妻和睦,故而两国之间一直友好常联,交往甚密。

侍卫远跟在后,宁蕖拉着宁芙的手,避人笑着言道:“我这才出宫才不到两月,芙儿竟已悄悄学会了骑马,实在是厉害。”

宁芙哂了下,不免喟叹一声,“哪里是悄悄了,因着驯奴一事,我这段时间被多少人紧盯,一点小事都要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说起这个,我也耳闻到一些事……那奴还真的为你背叛了母国啊,此举的确很有认主的诚心了。”

那人毕竟是男奴,有些话题不方便在宫中聊,如今在街上喧闹哄吵,倒自成了遮蔽。

于是宁芙点了下头,略带不自在地低声回:“我对我很是忠心,我也信任他,正因他那日表现出色,二哥还破例将他提拔成了三等侍卫。”

“侍卫?”宁蕖对这倒不知。

宁芙嗯了声,又很在意地特意补充了句,“只是我公主府的侍卫,无召依旧不能随意进宫的。”

宁蕖意外看了宁芙一眼,不知她为何强调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

“当然如此,寻常男子岂能轻易进内宫,除非为监。不过历来进贡我朝的男奴,其实不少都选择了这条路,最起码能吃穿不愁地活着,不像那些运气不好的,最后成了纨绔子弟选中的练舞肉袋,遭得满身的伤痛,只能苟延残喘地活着,算是你那位侍卫运气好吧,摊上你这么个心软纯善的主,还能得个官职,已算是荣得殊荣了。”

宁蕖平静地相述事实,说到最后,语气也带些不忍。

宁芙默了默,问:“阿姐可否知晓,各国献奴的规矩,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有的。”

“具体寻溯不明,但怎么样也有百年了。”

能寻阅到的先祖撰文里,里面有些文策,就含着关于男奴的只言片语,虽着墨不多,但宁蕖向来阅读细致,心中自然存些印象。

说完,她又想起自己曾读过一本雍岐文人书写的游记,其中似乎有描写雍崇王时期,王薨,陵墓活祭奴隶。

于是她猜测说:“或许是起源于雍岐。雍岐为北方霸主,地大物博,扩军充沛,百年间一直威慑于五国,他有任何动作,自被效仿,若最初时献奴为他提议,流传起来自也说得通。”

宁芙崇拜地点点头,不禁佩服起阿姐的学识渊博,先前皇祖母还常嫌弃阿姐读书读得杂,不成体统,可依她看,阿姐平日爱读的那些游记散本,比起嬷嬷教的《女训》《女礼》之类的繁书,不知要有用多少。

她收回神,顺着宁蕖方才的话,喃喃低语了句。

“雍岐啊,常听二哥和谢钧哥哥说起,感觉……”她思量了下,像是在找合适的措辞来形容。

片刻后,她继续说,“感觉雍岐就像是我们惹不起的大人物,先前雍岐国只是在渭水一带列兵,便引得我们大醴坐不住地主动相邀南越和东篱来合作谋存,之后三方大操大办地进行联合军演,可直至结束,那边都半点反应没有……”

如此,衬得南境三个小国,就如同小丑做戏一般难堪。

这便是强国大国不动而威的气场吗?

宁芙只在心里偷偷作想,万不敢将大逆不道的话宣之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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