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明姝(66)
毕竟在陆彦刚刚的故事中,她第一次见他时,他便患有腿疾,如今又是寒疾,他似乎受了很多苦。
温然想知道他的过往,但如果那过往很是苦痛,她不知道也无妨。
毕竟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她不会刨根究底。
陆彦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语气很是轻描淡写地道:“无碍,是因为我之前伤过眼睛,为了治眼疾服用冰寒草压制毒性,所以如今体内有寒疾。”
他语气淡然,仿佛那个身患眼疾腿疾的少年不是他。
但在那段过往中,他因为腿疾沉郁过,一度生出放弃的心思。
不是那些经历不苦痛,而是他脚踏荆棘地走了过来,才能无畏地往回看。
远处一束烟花乍然在半空中盛放,长街上游人驻足。
温然转头看向陆彦,她想说些什么,烟花掩盖了她的声音,她没有注意到身后兴冲冲跑过来的孩童。
陆彦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身前躲避孩童的冲撞。
温然猝不及防跌入他怀中,与他呼吸相近,夜空中的烟花光影变幻不定,陆彦的脸颊时明时暗。
温然没有及时退让,她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她突然伸手,微热的掌心覆盖在他的眼睫上,遮住他眼前的光亮:“这样,你害怕吗?”
光线从她的指缝间泄出,并非是全然的黑暗。
“不是这般,那时眼前没有一点光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陆彦从未向旁人叙说他从前的那些经历,此刻温然问起,他声音略低地道:“害怕,我害怕会永远看不见,所以眼疾治愈后我便不再常处完全黑暗的环境,总需要一点光提醒我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
这些话陆彦从未对旁人说起过,他不会对外人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但是面对温然,听见她问自己是否害怕,他觉得仿佛有人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心门,而他不作任何犹豫地打开了那扇门。
温然指尖微颤,她说不出心中的感觉,似是心疼,又似是难过。
夜空中烟花璀璨盛放,温然无暇去看,眼前只看得到这一人,她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又觉得那些话太过苍白无力。
陆彦见她久不出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从眼前移开,却没有松开,他声音温润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阿然这么久不说话,莫非是介意我身体不好?”
陆彦明显是想转移话题,温然顺着他的话,略作生气道:“怎会?你怎么可以这么想?”
“那我该怎么想,亦或是阿然在心疼我?”
“我才没有。”温然小声否认。
烟花接近尾声,零星一点光芒从天幕中消失,温然看到那消逝的光芒,她心中一紧,余光注意到长街上各色的花灯。
烟花虽逝,花灯犹在,长街依旧明亮。
温然想到刚才路过的一间卖花灯的铺子,她下意识牵起陆彦的手,往回走。
她的手要比陆彦的手小上一圈,陆彦不知她要作何去,只是反握住她的手任由她带着他穿过人群往回走。
他们走进那间卖花灯的铺子里,店铺掌柜见两人一同走进来,又见二人牵着手,样貌气质甚是般配,便道:“公子可是要给夫人买一盏花灯?我们这里的花灯可是全京城样式最新颖的。公子若是愿意,也可以亲手做一盏花灯出来,我们这里材料齐全的很。”
掌柜甚是热情,一边招呼一边让人取出更多的花灯来,毕竟这两人看着衣着不凡,想是在银钱上不会吝啬。
“你想要什么花灯?”陆彦显然没有纠正掌柜那句“夫人”的意思,他以为温然是要买花灯。
温然摇了摇头,她被那句“夫人”惹得有些脸红,不自在地松开陆彦的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牵了陆彦的手一路。
她佯装什么都没发生,对掌柜道:“我刚刚瞧着你们门外的牌子上写着可以做纱灯,我想做一盏纱灯,可以吗?”
“自然可以,不知夫人想做什么样式的纱灯?是否要亲自在绢纱上作画?我们这里笔墨齐全,夫人想做什么画都是可以的。”掌柜让人将制作纱灯的材料都取了出来。
这里基本都是成品,纱灯每扇灯面通过榫卯结构连接①,温然不需要真的去做这些灯面,她主要是想在这些空白的绢纱灯面上作画,待到画做完,再将四扇灯面连接起来即可。
这步骤简单,主要重在绢纱上的画。
温然执笔认真作画,陆彦在一旁坐着等她。
陆彦一直看着她,目光偶尔落在她的笔尖,偶尔又落在她的眉间,深色的凤眸中清清楚楚倒映着小姑娘的身影。
他的目光温和,不是温然讨厌的那种审视目光,只是这般被人瞧着,没来由会让人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