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逃(93)
卢七郎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不自觉松了口气,正要拱手将他们送出去,却见那位连将军又转身盯着院外看,隐约可见葱葱青绿,于是问道:“那可是回府的花园?”
卢七郎点头,照实答道:“正是。”
说完,为了减轻怀疑,主动问道:“将军,可要在下给您带路?”
连晖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后花园不算大,假山流水,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全部,几个金吾卫握着剑鞘连周边的花丛都搜遍了,全然没有陶令仪的影子。
连晖看着底下人搜完最后一处水榭,确定里面绝对不可能藏人之后,眉目渐渐地沉了下来。
因为马球场上,这位卢七郎和贤妃娘娘有过短暂的交集,所以他断定卢七郎的嫌疑最重,因此亲自带队来了卢家,其余各处也在同步搜查,皆没有消息。
可以说,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在卢家。
却没想到,这里也一无所获。
连晖握着佩剑的手指紧了紧,看着眼前这个安静的花园,最后视线落在一旁的荷塘中。
到处都搜过了,都没有。
连晖看着那荷塘,竟有一种想要跳下去的冲动。
总归找不到娘子,他回去也无法交差,倒不如自行了断。
跳下去……
一个念头在心里飞快闪过,他猛地直起身,走到荷塘边,紧紧盯着那一汪平静的池水。
这荷塘……会不会藏人呢?
想到这,连晖攥了攥拳,正想招人过来检查,却听到身边的卢七郎忽然感叹了一句,“都已经立春了,这天儿竟还是这么冷。”
连晖心下一动,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池塘的水,便是他也被冻得一颤。
不,不会。
这几个月他跟在主子身边,自然知道贤妃娘娘的身子是何等的病弱,便是在深宫内苑娇养着,都要时不时的咳上两句,调养身体的汤汤水水从不间断。
除非贤妃娘娘不要命了,否则绝不会跳的。
应当不会的。
娘娘放着锦衣玉食不要,来这脏污泥潭子找罪受,怎么可能。
一旁的卢七郎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害怕他当真发现了什么异样,好在最后连晖只是阴沉地盯了那荷塘一会儿,便带人离开了卢宅。
卢七郎亲自送到院门口,亲眼看到他们登上马车,才终于放下那颗悬着的心。
但他也怕这些人去而复返,因此命人在院门口守着,而后自己折回花园,回到那池塘前。
“娘娘……”
他下意识这般唤她,却又很快意识到她不喜欢旁人这般称呼,改口道:“小娘子……”
他不敢太大声,怕惊扰了旁的人,又怕水下的人听不到,心下惴惴难安。
好在陶令仪很快浮了上来,只是被冰水浸过的身子不住地发颤,像是全是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似的,脸色苍白如纸,可就是这样,她还强撑着笑,说:“多谢你了。”
卢七郎心下酸涩不忍,他想要伸出手去将她拉上岸,可是又意识到眼前这小娘子真正的身份,顿了顿,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手臂上,这才再度伸出去。
陶令仪并不在意这些,她抬手借着他的劲儿,狼狈地爬上去,而后扯过他的披风将自己裹住,颤着牙关道:“多谢。”
卢七郎听着她被冰水浇过的声音,叹一口气,“我先叫人扶您回去休息。”
陶令仪点头同意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住了。
初春的池水同样冰凉刺骨,如绣花针一般密密麻麻地刺进她娇软的皮肉,陶令仪倚靠在床头,仰头灌下一碗苦辣的姜汤。
“娘子您慢些……”卢七郎还从没见过谁家小娘子把喝药灌出喝酒的气势来,下意识便想阻拦,可是一伸手,又意识到两人的身份,有些讪讪地住了嘴。
陶令仪见此虚弱地勾了勾唇,“郎君心善,救我于水火,只是我到现在还不知恩人的名字,不知郎君可否告知?”
卢七郎一愣,回道:“在下卢占炀。”
陶令仪笑着重复一遍,“占炀。我记住了郎君的名字,却只怕日后没有报恩的机会。”
卢占炀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盼望着自己快些逃离,还是觉得自己前路渺茫。
可不管是哪一种,他都知道不能再将眼前的人留下了。
只是……
看着病弱难支的陶令仪,卢占炀竟有些张不开口。
不想陶令仪却早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捂着唇角咳了两声,主动提出,“郎君,你将我送走吧。你救过我,我不能害你。”
听她这么说,卢占炀反倒担心起来,“可你这身子……”
陶令仪轻笑一声,竟还能让人看见眼底的光芒,她摇摇头,道:“这么多年都撑着没死,现下也不会有事。郎君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