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逃(9)
她看向墙上挂着的凤尾琵琶,问:“您想弹琵琶吗?”
陶令仪收回视线,本欲点头,却见一旁的小桌上摆着本书,陶令仪倾身去瞧,原是燕臻上午翻过的那本《两京游记》。
她随手翻开几页,能看见零零散散的批注,字迹遒劲漂亮,应当是燕臻的字迹,只是他当时只是随意翻看,竟还做了批注么?
她好奇地问水绿,水绿指了指书房的方向,答道:“郎君知道娘子爱看书。您这书房里大半的藏书都是郎君送来的,有些是新书,也有他曾读过的旧书,您不是最爱看游记了吗?”
“原来是这样。”陶令仪恍然。
她低头接着看,水绿悄悄退下不再打扰,直到日薄西山,水绿进屋又添了一盏灯,“娘子,该用晚膳了。”
陶令仪合上书,却又有些遗憾似的,叹道:“只可惜我身子不好,否则便能亲自去瞧一瞧了。”
水绿心下微沉,面上倒是不露声色,她一边替陶令仪更衣穿鞋,一边道:“等娘子身子大好,便让郎君陪您出去走走。”
可话是这般说,实际上水绿心知肚明,只怕是再没这个可能了。
长安城中,早已开始变天了。
再有不到十日,便是当今永元帝的五十大寿。整寿本该大办,但永元帝已重病多年,神志不清不说,无人搀扶甚至无法走出寝殿。
礼部一早便请示过燕臻的意见。燕臻说,不必宴请邻国番邦,只皇亲近臣在宫中聚一聚,若是场面闹得太大,只怕会冲撞了父皇。
定国公陶郁林也赞同这一提议。
但毕竟是天子寿诞,不能太过寒酸,除却皇城之内,整个长安城都开始热闹起来,东西两市熙攘往来,皆是去淘换奇珍异宝的仆从。
朱雀大街两旁栽种着槐树,枝干上挂满了宫灯,夜幕之下流光溢彩,因为大雍不设宵禁,晚膳之后街上愈发热闹,有许多行人驻足赏灯。
清辉楼,燕臻坐在顶楼靠窗的位置,桌上摆着一句残棋,黑子占据多半江山,白子只剩苟延残喘。
身边的窗子支开半条缝,往下便是繁闹的朱雀大街。
一个打扮低调的玄衣男人从巷口拐入长街,没一会儿就淹没在了人流之中。
燕臻朝他消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这是去哪?”
薛呈就立在窗前,答:“瞧那方向是善兴坊。”
谁不知道,善兴坊只落有一个宅邸,便是定国公府。
“看来荣家沉不住气了。”燕臻手里捏着一枚黑子,把玩片刻,却没落在棋盘上,而是扔回了棋筒之中,“不过困兽之斗,挣扎也无用。”
薛呈道:“荣氏毕竟不如陶家那般根基深厚,眼下两家联不成姻,自然要寻摸别的出路。”
燕臻的目的始终在陶氏,“荣氏的势力在宿州,京城也只有个荣九川罢了。”
那日在卧龙寺,他曾与荣九川擦肩而过。
燕臻评价道:“看着便是个懦弱的性子,只怕要被陶郁林这老狐狸狠狠拿捏。”
“殿下放心,荣宅和国公府都有咱们的人。”
燕臻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问:“发去陇右的信可有回音?”
“想来明日便到。”
燕臻说:“明日一早,你让连晖亲自跑一趟,先将他们安置在城外,这么多人一起涌入长安实在显眼,让他们分批进城,而后再分别安置。”
“是。”
燕臻起身远望,能清晰地瞧见如巨兽般藏匿在黑夜中的宫城。再不远处,是一片灯火辉煌,笙歌鼎沸。
——便是最显赫的定国公府了。
但他知道,那只是大厦将倾,回光返照。
第4章 表哥
十日后,天子寿诞,普天同庆。
因着永元帝已许久不事朝政,只安心在骊山的华清宫颐养,因此天还没亮,朝中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皆便要换上朝服,乘马车往华清宫请安贺寿。
宽敞的朱雀大街车马往来,络绎不绝,金吾卫持刀护卫两侧,但道旁仍旧挤满了凑热闹的百姓,一时之间人声鼎沸,繁闹非常。
在这般举国欢庆的气氛中,安静的晴方园显得格格不入,陶令仪一心养病,全然闻不见窗外事。
近几日她一直在服刘大夫开的安神药,再加上荷包助眠,白日里精神越发的好,如今已经能在院子里坐两个时辰了。
这里远离皇城中心,听不见半点丝竹乐声,廊下蔷薇簇簇,陶令仪盘腿坐在美人榻上,一身素色衫裙,肩上搭着鹅黄披袄,人比花娇。
几个小婢女全都挤在廊下的石阶上,围坐成半圈,面对着她。
陶令仪怀里斜抱着一把紫檀木的五弦琵琶,她握着拨子试了试音,看向底下的婢女,“你们可有想听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