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逃(162)
等再回过神来,燕臻已经走进了酒楼,他不敢再犹豫,连忙跟上去。
一行人直接走到顶楼,因为已经过了正经午膳的时候,此时酒楼里人并不多,连晖直接掏了银子将最上一层包下,并教人守在楼梯口,不许人随意打扰。
顶楼的大堂外面连带着一个面积不小的露台,此时正是午时,没什么风,燕臻便旁人把桌子搬到露台之上。
因为客人不多,所以上菜很快,燕臻倚靠着圈椅,看着一道接着一道的菜式,冷不丁问一句,“这里总有酒吧?”
“……是。”连晖连忙吩咐人去买酒,是时下最盛的江南春。
名字听着醇香,实际却是店中最烈的酒,连酒器都是用酒坛而非酒壶。
连晖看见属下买上来的两坛子酒,再看一眼情绪不明的陛下,只怕他喝伤了身,便悄声吩咐下去换成酒壶。
却被燕臻听到动静,沉声命令道:“直接拿过来吧。”
连晖只好抱着酒坛过去,“是。”
那坛口足有成人手臂粗,自然是倒不进手指高的酒盅里,只能倒在茶碗里喝。
一碗,两碗,他倒一碗燕臻喝一碗,没一会儿就喝完了半坛子酒,然而桌上的菜却半口没动。
“主子……还是吃些东西垫垫吧……”连晖抱着酒坛没有再动作,忍不住劝他。
燕臻却嫌他话多,抬手拎过酒坛,斥道:“滚下去。”
不知是不是喝了半坛烈酒的缘故,连带着一举一动都粗野许多,锦衣玉带藏不住桀骜难驯。
燕臻抬眼看向街对面的书铺,不知是不是因为此时正是午睡的时候,街上只有寥寥几人,铺子里看门的伙计都在撑着柜台打瞌睡。
他的簌簌不在,早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就转身离开了。
一坛酒就这样喝光,燕臻面不改色地启开第二坛,只有手背上浮起的青筋暴露出了他此时的心境。
他拎起酒坛起身,走到扶栏旁,定定地看着远处许久,才举起那粗糙的酒坛,仰头灌进喉咙里。
酒味醇香厚重,好似江南春日的第一枝盛开的杏花,因此得名江南春。
可再香醇的就也禁不住整坛整坛的灌,燕臻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好似粗砂入喉,火辣辣地磨成脆弱的喉咙,但他始终没有停下。
就任由那烧灼的辛辣顺着喉管流入五脏六腑,最后填充至四肢百骸,烫的人浑身难受。
纵是千杯不醉的海量,此时不免也有些头晕,燕臻抬手将倒空的酒坛扔开,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咕咚的闷响。
守在楼梯处的连晖等人都被这动作吓了一跳,不知道陛下是出了什么事,到底要不要上前看一看。
可连晖才迈出半步,就看着自家主子扶着栏杆缓缓滑坐到地上,左腿曲着靠住栏杆,颓然之气尽显。
连晖跟在燕臻身边已有十年,见过他在掖庭宫时的孤立无援,也见过他在定国公府时的隐忍负重,可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是坚定的,决然的,即便是从那最低贱的泥潭里爬出来时,也从来不曾曲下脊背。
因为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姓燕,是尊贵的皇子,日后会登上那至高帝位。
可如今,他分明已经君临天下,万人之上,却好像舍弃了那一身的骄傲,只因为一个娇娇女子。
原来为情折腰一事,也不分高低贵贱。
连晖无声叹一口气,收回刚迈出去的步子,撤回到了楼梯口,并且指挥着手下都背过身去。
此时陛下无暇顾及一些,待酒醒之后,知道他们看到了这一幕,只怕会将他们一齐灭口。
燕臻倚在栏杆处,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眼下实在不像个样子,他一向勤勉克制,从不会因酒,甚至因女人误事。
甚至十分厌弃这样的行为。
可如今他好像忽然明白了,沉溺于酒海之中肆意的思念,让人无法抽离。
他不是没有想过,再想上次那样把簌簌抓回去,再狠狠教训一顿,可那只会把簌簌越推越远。
或许簌簌不信,但他是真的想与簌簌如寻常夫妻一般,好好的过日子。
实在不想再伤害她。
且她如今不过离开长安半年,便越发的长进,不仅胆子比从前大了些,许多其他的事也叫人刮目相看。
从前,他总觉得簌簌如枝上桃花,娇不可欺,而现在他忽然明白,她更像是院墙里的那架蔷薇,娇美,缠人,而又生着尖利的小刺。
虽然生在院中,实际向往山野。
更如这坛中酒,虽然叫着江南春的名字,入口却辛辣猛烈,纵是他也无法掌控。
反倒一头栽进去,不知不觉沉溺其中。
他叹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摘下那朵蔷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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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令仪握着一大卷诗文出门,回家的时候两手空空,换了二十几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