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逃(111)
他掌心动了动,竟有些慌神,“来人……”
“来人,传御医!”
底下人听到陛下这般焦急的命令,心知是出了大事,很快就将太医署的张医正请了来。
张医正从医几十载,在这深宫之中也算是见多识广,可即便如此,看到榻上昏迷的陶令仪之后,心下还是不免颤了颤,随即立刻对燕臻道:“还望陛下暂避。”
燕臻却偏执地凝着半遮的床榻,沉声道:“不,朕不走。”
他深呼一口气,“朕就在这儿看着她,朕哪儿也不去。”
听出他语气里的坚决,张医正也不好在说什么,只得让身边的医女将陶令仪扶起,而后搭上丝帕为她诊脉。
而他在为陶令仪诊脉的时候,燕臻就在床榻旁寸步不离地守着,目光阴沉似有实质,越过他的后背,停在陶令仪苍白无血色的侧脸之上。
他忽然就想起,几个月前,簌簌在晴方园时的模样。
那时候,她虽纤薄病弱,却眉眼含春,娇俏而充满希望,教人半点都看不出久居床榻的恹恹病气。
每次他回晴方园,迎接他的总是弯弯的笑眼,一把温柔的嗓子甜而不腻,娇娇地唤他:“表哥,你回来啦?”
而如今的她,瘦弱的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沉在床榻上,厚厚的被褥甚至看不出半点凹陷的痕迹,仿佛上面承载的只是一片纸,一缕轻纱,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怎么舍得把她的簌簌弄成这样?
当晚,陶令仪没有醒,燕臻也始终没有回到紫宸殿,就坐在床榻旁守了整整一夜。
陶令仪昏迷着,安静的好像一具漂亮的木偶,燕臻忍不住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好在虽微弱,却尚有呼吸。
他松一口气,这一整夜却仍旧没有睡好。
他先是梦到了自己的母妃,自从有簌簌在身边后,他很少再梦到从前的事,今日却是又深陷其中。
仍是那个荒凉的掖庭宫,母妃穿着一件破旧的宫装,袖口都有些磨损,脖颈的刀伤还在往外不断地涌血,竟给她平添几抹妖治的艳丽。
母妃曾说,她是姐妹之间最漂亮的一个。
可就是因为太漂亮,才会被选中送入宫,成为陶家与皇室联姻的棋子。
她这一辈子都囚困在这,从德妃之位爬到皇后,却因为陶家女儿的身份,不能同夫君交心。
永元帝被她深深吸引,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却又因为她的身份而恨了她一辈子,即便知道她后来已经没有半点用处,还是将她锁在掖庭宫不许她离开。
于是,她十六岁开始到三十四岁,短暂而美丽的一生就陷在了深宫之中。
是陶郁林和永元帝害她如此,所以,在燕臻羽翼丰满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母亲报仇。
他恨有人将她母亲当作棋子,却在不知不觉间,又拉了簌簌入局。
一阵呜呜的哭声在耳边响起,燕臻听出那是簌簌的声音,他想伸手去拉她,却见她满面恨意地盯着他,怨毒地道:“燕臻,你真不愧是燕陶两家的血脉。”
他想说,我只是想把握住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可是下一刻,他便看见簌簌的肚子竟一点点大了起来,可是他的簌簌那般单薄,好似一个膨胀的西瓜,被强行地塞进了她的肚子里,别的地方都还是扁扁的,只有肚子是圆圆的。
燕臻不是没有见过怀孕的女人,那时候他的心里甚至没有泛起半点涟漪,可是现在,看着簌簌这般模样,他竟生出了莫名的恐惧。
是的,是恐惧。
他虽不想承认,可是他竟真的有些怕了。
他想要伸手去抱抱她,却见大着肚子的陶令仪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尖利的匕首来,明晃晃的刀尖泛着冷光。
“簌簌……”
燕臻一愣,却见她毫不犹豫地拔刀扎进了自己圆滚的肚皮上,戚然一笑,“你不是想要让我生孩子吗?”
她就那样将自己的肚子剥开,露出一团血肉模糊来,颤抖着递向他,“你要不要?”
纵是燕臻这样踩着人命走上来的冷心之人,见到这样的场景也不由得有些犯恶心,可是簌簌却像是一点不怕似的,咯咯地笑了一声,将那孩子扔掉,而后关上肚皮,又恢复了一片平坦。
是梦,燕臻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当下一瞬,那扁平的肚子再一次如充气般鼓起来的时候,燕臻浑身一震,猛地从这场噩梦中惊醒。
尚未完全消除的恶心感让他撑着床柱干呕了两声,他闭了闭眼睛,方才的可怕画面又在脑中重现。
分明是梦,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竟然也有些恍惚了。
“簌簌……”
他呢喃着唤她,而后颤抖着抬起胳膊,将床上的帷幔撩开,床榻之上,一身寝衣的簌簌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梦游一般将自己挤在床头,左手握成拳,正想地往自己白嫩的肚皮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