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逃(103)
这番说辞与在当铺时说得一样,他自问没什么错处, 却听得座上的郎君冷冷一笑, “娘子?”
燕臻终究还是没忍住, 嘲讽道:“瞧你这身衣裳不值十文, 却有个这么富贵的娘子?”
宋寓听出他话中的轻蔑,再加上心虚,不由得耳廓微红,看在燕臻眼里,却是一抹刺眼的欲语还休。
连晖立在一旁战战兢兢,生怕主子压制不住心头的滔天怒火,让眼前这个穷酸书生血溅当场。
不想燕臻只是冷声一笑,道:“那叫你家娘子来和我谈。”
宋寓先是愣怔了一下,而后竟敏锐的意识到他这话的不对劲,拒绝道:“这怎么行,那是她的贴身物件。郎君还是莫要强人所难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每一个字都踩在燕臻的敏感的神经上,这一句话说完,燕臻的脸色黑了不止一点半点。
握着桌角的左手青筋暴起,生生将桌沿上的云纹雕饰掰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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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令仪一走进市场,便觉出了不对劲。
这小县城地小人少,一条巷子里统共也没住着几户人家,陶令仪在这一个多月,周边的邻里街坊已经认得差不多了。
今日一到菜市场,却发现多了许多生面孔。
握着菜篮的手指不自觉收紧,第一反应就是,燕臻追过来了?
不,不可能。
若是燕臻的话,早在发现她的下一刻,就已经将她捉住了。
陶令仪在心中安慰自己,转而不禁想到那日的董成材。
这里不安全。
她在那一瞬间就判断出来了,但面上强装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在几个常去的摊位停了停,而后空着篮子折回了宋家。
好在那些人好像都没有追过来,陶令仪快速钻进院子,眼疾手快地将房门关上,上好了门闩。
这一路几乎是小跑回来的,她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宋宛听到动静走出房间,“蕙姐姐,你回来了?”
陶令仪抬手捂住胸口,平复着点了点头,而后问:“你哥哥呢?”
“好像是被唐县令找去了。”宋宛一边答着,一边伸手去掀菜篮上的布,想看看她今日都买了什么,结果却是空空如也。
陶令仪摸摸她的头,信口编了个理由,“今日的菜不新鲜,明日再去吧。”
说着她走进厨房,一边将篮子撂下,一边去看家里还有什么菜。
不太多了,但还能勉强凑合一顿,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她淘了米打算熬粥,然后问:“你哥哥去了多久了?”
宋宛说:“得有两个时辰了吧。”
她实际上也有些急,一边帮着陶令仪洗菜,一边往门口不停地张望。
陶令仪心里那股子不好的预感再度涌出来,以至于切酱菜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口子不大,但流了不少的血。
“呀,蕙姐姐等一下。”宋宛见状忙回屋去给她去拿干净的帕子。
正在这时,院门被敲响。
咚,咚,咚。
很规矩的三声,但不知为何,陶令仪的心脏却错跳了一拍。
宋宛在屋里找帕子,大约没听见,陶令仪脚步钉在灶台前,没有过去。
咚,咚。
又是两声,仍是那种很闷也很平静的敲门声。
像是敲在她的心脏上。
陶令仪呼吸微滞,挪了挪步子,隔着门板问:“是谁?”
令人意外的是,竟真是宋寓,“是我。”
温和的声音令她心尖一松,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拉开门闩打开门,果真是宋寓在门口站着。
陶令仪莫名有种绝处逢生的庆幸感,溶在心头的恐慌不自觉露出来,她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宛儿早就急了。”
可她不知宋寓也是松了口气,他顾不得旁的,一把握住陶令仪的小臂,另一只手虚虚地揽了一下,做出一副亲密的姿态。
陶令仪被他拉得怔了怔,见这动作也忍不住蹙了下眉,却听宋寓低声解释了一句,“周娘子担待些,是县衙的人。”
她听得有些发蒙,正要再问,便感觉宋寓把她往身后一拉,而后对着门外道:“郎君,这位便是我娘子。”
还有人?
陶令仪疑惑地扭过头,只见破旧的门板被一柄长剑抵开,缓缓露出门后的男人。
陶令仪的瞳孔猛地收缩,脖颈像是被人凌空拎起了似的,惊骇的声音狠狠噎进了喉咙里。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狭窄脏污的巷口,破败老旧的门板,邻居的牛车正在此时经过,踏起漫天黄土,这本就不是什么唯美的画面。
一身玄色立在其间的燕臻,更为其添了几分阴沉。
而她在打量燕臻的同时,燕臻也在打量着她。
比一个月前瘦了许多,也黑了些,却仍然好看,只是打扮得糟糕,身上穿着一件瞧不出是青还是蓝的布裙,浑身上下没有半个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