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26)
“本王只道岸边有什么在动,不曾想是皇城司在办案。”他的嗓音不疾不徐,语声里的冷意却令陆浚寒彻肌骨,“当年在天波门,本王曾留你一命,忘记了?”
提起当年事,陆浚头皮一阵发麻。
三年多年,郑王殿下千里回京奔丧,却在天波门受阻,险些就此丧生,偏这郑王赵衡意意志惊人,竟在绝命一线时奋起反击,一□□中陆浚的左肩。
他低垂下的脸面越发赤红,良久才唯诺称是,“臣不过是依例巡查,方才突发内急,才往岸边去了……还请殿下恕罪。”
赵衡意哦了一声,并不打算多言,只往岸上而去。
陆浚吓得出了一声冷汗,踮脚看去,但见郑王殿下从清寒的月色下走出去,踏进了繁华靡丽的烟火里。
他方才松了一口气,只在原地站着琢磨。
当年夺位风云,使得郑王殿下的身份愈发特殊。
陛下暗中忌惮,令数百逻卒常年追踪郑王的形迹,这事在这几年早已是心照不宣,也不知今夜是怎么了,郑王殿下竟如此明目张胆,拿弓箭射了他的脑袋。
他站在岸边想不明白,那岸边街市之上也有一个想不明白的人,正挎着竹篮子默默而行。
李合月从州桥上下来,慢慢往“玉婆娑”而去。
她的目力极好,十米开外的雀鸟,她都能瞧清楚它头上毛的颜色,又怎会认错人呢?
再者说了,当年那人虽只短暂地见过,可他生了一双剑眉星目,世间哪还有第二个如他一般好看的人?
也许看看他的手指,有没有自己当年咬的痕迹,就能知晓了。
想到这儿,李合月也觉得自己有些傻气——当时她虽然下口重,也在他指尖儿留下了齿痕,可一没咬到骨头,二没出血,这么多年过去了,觉无可能再看到痕迹。
也许看看他的腰腹?当年他不是被一炳刀刺穿了么?
李合月纠结地想着,只觉得心里又是失落又是惊喜,这么一路想一路走,没一时到了“玉婆娑”。
春夜风温,玉婆娑的店门口支起了摊子,售卖起一些廉价的泥娃娃,冯掌柜见这李家小娘子来了,也比往日里多了几分看重,将她往一旁的酒楼里引。
“我家大娘子在瓦舍里听曲儿,小娘子的娃娃最得她看中,小老儿不敢接收,还请你亲自送到她的手上。”
李合月不是怯场之人,抛开了方才的失落,这便随着冯掌柜慢慢挤开人群,往酒楼后的瓦舍走去。
遇仙楼乃是州桥一带最大的游乐吃酒之地,此时楼中推杯换盏,灯火辉煌的,穿过游廊一路去瓦舍的路上,因她生的绝色,不免吸引了许多看客,跟在她的身后往瓦子里去。
李合月心下反感,好在这些人不敢造次,只跟在身后,她也不便发作,到了瓦子,正有歌舞伎正演着《十二仙女游花国》,人人恍若神仙妃子,美不胜收。
杜大娘子正在二楼听曲儿,瞧见李合月站在下方,正仰头向上看,双瞳若点漆,面容白净有如春雪,更难得是,她只着一身儿寡淡的裙衫,却难掩脱俗的气韵。
杜大娘子难免动了将她揽在旗下的心思,却也凭那日的交谈,知道能烧制出这般动人器物的她,绝非等闲。
李合月被引上了二楼,向杜大娘子递上了竹篮,微笑着说,“……加上昨日那六个娃娃,这是整一套。我日夜不停烧制,也许个把月就能赶出来。”
杜大娘子掀开竹篮盖布瞧了瞧,虽然她早就知道这泥娃娃烧制的精致,可再看到仍是觉得惊艳。
“这可是冬至娃娃?这头上戴的是什么?两头翘中间凹……莫不是扁食?真让我爱不释手了!”
见杜大娘子满意,李合月也很高兴,只将娃娃们一一拿出来,再把竹篮挎在了臂弯,福了福身,向杜大娘子道别。
“大娘子,我月中还会再来,届时再相见。”
这般有礼有才的小娘子,杜大娘子十二分欢喜,见她要走,便也笑着说:“招贴我已经发出去了,明儿后儿我就把这十二个装盒盲售。李娘子,后头的九套娃娃你可快着点儿。”
李合月点头说是,杜大娘子又笑着说道,“李娘子,倘或京里的贵女千金想要亲见你一眼,你可愿意?”
“铸剑求锋,何须知其名。”她福身,这下真的道别了。
杜大娘子看着她的背影,倒是有几分感慨,只命人将娃娃好生收起来,这时有人上前,低声道:“窦院使来了——”
闻听此人来了,杜大娘子不由地收起了笑意,面上的神情复杂,只闭了闭眼,像是要迎接什么万难的事一般,往后面的雅舍去了。
李合月将第一套娃娃交了工,心情无比闲适,挎着竹篮子一路走的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