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从周(90)
陈昶压根儿没有料到,今日他就要遭劫难了,此刻正歪在塌上,津津有味地翻着本秘戏图,上下忙活。
十几日前,他叫人打折了腿,事后却死活查不出什么眉目。陈昶思来想去,能行此事的,应当只有谢家那个小娘子了。
陈昶怒火中烧,立誓必要报此仇。那谢小娘子生得貌美,没想到手段却如此毒辣,自己不就上前说了两句话吗,她居然就下此狠手,美人阴毒,更加可恶,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引谢小娘子上塌、生米煮成熟饭的计策自然是搁置了,他还想多活几年。这当口,她那个野心勃勃的堂兄,又来寻他筹谋一件事,虽不能直接向阴毒美人本人身上报仇,可能将她拉下马,刹刹她的气性,陈昶也求之不得。
可惜他正伤着,没法亲自去结果了谢家的伙计,便吩咐了手下人,好生送谢家人上路。
后头的事,果然如陈昶所筹划地发展,手下人来报将谢家两个伙计撞下了山崖,他大感快慰,终于出了口恶气,后头的变数,根本没再留意。
就是他的腿伤……当初他的腿伤看着一片狼藉,好在请来的郎中看过,说只要好好静养着,必是能复原的,陈昶也就放下了心。可养了数日,半点没见好,还愈发痛得刺骨了,郎中却说这是骨头在新生,确是最疼的时候,陈昶无奈,只得继续安养,日常便寻些在塌上也能进行的乐子。
此刻正进行到兴头上,极乐的霎那都在向他招手了,全身紧绷直喘粗气的当口,卧房的门“哐”地叫人推开,直挺挺走进来一个男人。
陈昶被狠狠惊吓到,口中呲哇乱叫,整个人险些从塌上跌下来,那册汇集了日月精华所在的秘戏图也飞了出手,“啪”一声掉在陆寓微脚下。
陈昶叫人撞破了好事,最紧要的关头生生被掰断了,一口气喘不上来,浑身都感异样,无数可怕的江湖传说,顷刻间涌上心头。
陈昶恼羞成怒到了极处,一手抓起个玉枕,狠命往来人跟前砸去,中气不足地叫唤着,“什……什么人!谁准你进来的?来,来人啊!给我狠狠……狠狠地打,打死算完!”
那玉枕在跟前庡㳸碎了一地,陆寓微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瞧了眼那胡乱敞开的秘戏图,又嫌弃地朝陈昶身下一扫,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陆寓微赶忙退后两步,回身拦住跟在后头走进的谢郁文,宽阔的肩头将她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的,“小娘子先出去,在门外等我片刻。”
谢郁文虽有些疑惑,可听陆大人语气坚定,想必他有自己的安排,横竖她所求,陆大人都了如指掌了,便也不挣扎,轻声说了句那行吧,转身退了出去。
陆寓微目视她退到了院中,方才掩上门,又看向瘫软在塌上的陈昶。
陈昶此刻四肢都是僵直的,神思茫然无措,偏耳力却似胜往常更灵敏,谢郁文不过轻声三个字,便叫他明明白白抓进了耳朵。
是谢小娘子?!
陈昶强自撑起身子,想要眺过眼前这来路不明的阴冷男子,可这人根本不给他机会,负着手缓步行至塌前,伸手一推,陈昶半身重心不稳,仰倒在了塌上。
陈昶摔得眼冒金星,问候祖宗的脏话张口就来,“你他妈究竟是谁啊?”
陆寓微压着满心的火,垂睫低吟,“我是阎王,来向你索命的。”
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冷得人如坠冰窟,塌上的陈昶吓得直哆嗦,几乎快哭了,整个人往角落里缩,“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嗯?这傻帽在塌上扯着被褥畏畏缩缩,问他想到底想干什么,这是什么台词?
陆寓微直感恶心,眉头一拧,懒得再废话了,冷着脸直切主题,“你教唆人在城外山道上行凶,杀了谢家的伙计,是也不是?”
陈昶呆了一呆,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劳动阎王本王了吗?他想要翻白眼,可惊怕之下,面上的肌肉已全不听使唤,勉强翻了半个白眼,嘴角抽搐着口出诳言,“什么乱七八糟的屁话,我听都没听说过。”
陆寓微面不改色,“供出同谋,亲自去殒命的谢家伙计家中伙计赔罪,奉养终身,便饶你一条狗命。”
陈昶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虽然笑不出来,仍用力做出嘲讽的神色,努力给自己壮胆,“你有病吧!我供什么同谋赔什么罪,你做什么鬼梦啊?”
陆寓微彻底没了耐性,眯起眼看着陈昶,久违的沙场血腥记忆,慢慢在脑海中苏醒了。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谢郁文叫陆寓微赶出了房,独自一人在院中踱步,说不出什么缘由,却觉有些不安。
等得百无聊赖,她抬眼四顾,草草扫视一圈庭院。想来那陈昶是真不得侯府重视,几丈见方的一个小院,只稀稀拉拉栽了几株木棉,枝叶细弱伶仃的,想是寻常少人调理,花木葱茏的仲春时节,却连花骨朵儿都没长几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