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从周(22)

作者:绿皮卡丘

辗转反侧了一夜,三胜还是决定去谢府上碰碰运气,毕竟眼下,他也没有更好的出路了。下定了决心,一骨碌爬起身来,天还没亮,便上通明巷口蹲墙根儿了。

三胜一直盯着宜园那丝毫不起眼的大门,候了两个多时辰,直到整条巷子都醒了过来,角门上有仆从流水似的进进出出,这才壮着胆子上去自报家门。

谢府的仆妇带着他穿林越池,穿花蝴蝶似的绕了好半天,方引他到一处亭子中,请他稍待小娘子得空了再传见他。仆妇的声气不卑不亢,并不因衣衫粗陋而轻贱他,神情亦是淡淡的,说完便回身走了。

这一等又是一个多时辰。三胜反倒心静了,双眼无神地瞧着那池水清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过会儿一定要好好表现,好让谢小娘子容他在宜园中留下。

这个念头一起,便止不住想入非非,甚至谢郁文几人一路绕着池子走近,他都愣是没瞧见。直到闻见女子一声轻咳,他猛然抬头,才见着是谢小娘子领着侍女走了进来,慌忙就要行大礼。

谢郁文远远便瞧见了亭中有人,泥塑般僵在地上,好半天竟不见他动一动。待走得近了,见亭子里摆着方桌石凳,那人却不敢造次,只垂头袖手静立着,全没有坐立不安的模样。

她择了杌子坐下,示意三胜也坐,目光直直落在他面上,不动声色道:“今日见着了三胜兄弟真容,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冒名顶替了呢。”

语气平静,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可三胜心下仍不住狂跳,脸涨得通红,好不羞愧,“昨日是小人莽撞了,冲撞了贵客,却叫谢小娘子替小人受了气,全是小人的错,请小娘子责罚小人吧,求您给小人一个悔过的机会。”

谢郁文没有接他的茬,仍是只悠悠问道:“那你便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三胜到底没敢坐下,垂着头,口中振振有词,“小人有三错。第一错在口无遮拦,真话自己放在心里便是了,贵客不满,首要当然是安抚,如何能与贵客回嘴;第二错在脑子不灵,情急之下粗口笨舌,不会好言相劝,也想不出法子安抚贵客,没能及时平息事态;第三错在貌寝,但凡小人能有,能有小娘子万一的姿容,也不会叫贵客这样生气……”

前两条倒也罢了,听到第三条,一旁的冉冉立时拧起了眉头,冷声喝住他:“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些,小娘子也是你能冒犯的?”

三胜吓了一大跳。他原也料到了小娘子会作此问,在心中翻来覆去了半天,特地酝酿了一大篇话,本来在脑海中恭敬奉承的句子,才说出口,便叫侍女喝住了,仔细一琢磨,才感到这话由自己一介陌生粗鄙的男子说出来,听来竟是轻佻冒犯得很。

三胜悔不自胜,心底又隐隐生出悲戚来,自觉今日约莫是要被打出这宜园去了。

谢郁文倒不见恼怒,面上还是淡淡的,心下其实还在发笑。对于他的自我检讨,也不予置评,停了停,只问道:“那位贵客说鸣春楼的不好,你怎么就要回嘴呢?若确实是鸣春楼的不是呢?”

“怎么会是鸣春楼的不是?”三胜脱口而出,满脸惊诧,“鸣春楼里的东西都是我们余杭一等一的珍宝,最精致味美不过,哪里有不是呢?定然是挑事的人不懂行罢了。”话音未落,赶紧又补了一句,“当然,贵客不懂行,也不是贵客的错,小的再不会与外乡人计较。”

听到这里,谢郁文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三胜大着胆子朝她面上一窥,意外见她神色和悦,怔怔然将高悬的一颗心放下了。

片刻,果然听她问,“我身边缺个得力的长随——但你要想好了,我的差事可不轻省,要与商行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狐狸打交道,还要上王公贵勋家下探听葡萄架,你得想清楚,若回头叫我知道了你怠慢,可不是扔出府去这么简单了。”

三胜大喜过望,连连叩首,“愿意,小的愿意!能为小娘子、能为谢家效力,小的必定肝脑涂地,不叫小娘子失望。”

谢郁文见他应了,矜持点了点头,命人先将他带了下去。冉冉在一旁瞧了半天,见三胜远去,若有所思问道:“小娘子这是防着谁呢?”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可谢郁文知道她的意思,也不隐瞒,“谢家上下除了你和徐徐,还有赵妈妈,说白了,个个都是爹爹的人。我知道爹爹自然是疼我的,更不会疑心爹爹要对我不利,只是如今我手上要过的事也渐渐多了,总得有自己的亲信,往后总会有些细枝末节的,不想全无保留地叫爹爹知道,也算是早做准备吧。”

上一篇:反骨 下一篇:农女重生发家日常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