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138)
大总管忽然拦住他举杯的手,问道:“阿感大人,我最近心里苦闷,你说殿下是怎么了?天天阴沉着脸,只要是从水牢里出来,那一身的血味就别提了,衣服都废了好几身了。”
阿感:“总管大人,殿下的事咱也管不了,低头做事就好。”
守铭:“若是一两日还好,这都多少天了,你今日若不给我透个话,我可要天天睡不着喽。”
“你让我说什么,那水牢里关的自然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殿下对之用刑,有何不可。”
“穷凶极恶?那老妇那少妇,”说着守铭往旁边一比,“这么点儿高的孩子,都是穷凶极恶之人?”
阿感杯中的酒液一晃,然后被他一饮而尽,把眼中的情绪全部遮掩在了酒气里。
放下酒杯他与刚才无异:“嗐,那穷凶极恶之人还能在脸上刻字不成,按理您的岁数比我大不少,见过的事与人比我多,怎么连这点事儿都没看透。”
守铭想了想点了点头,听到阿感问他:“当时就您自个看见了还是身边跟了别人?”
守铭眼里像蒙了层雾,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一边拦着阿感给他倒酒,一边回他:“就我自己。我想着你该歇歇了,就私下去找你请你喝酒,这才看到了那三个人。我这一看心里更慌了,不会真是殿下性情大变,对恶人用刑尤不解恨,还要弄些妇孺儿童来,行那些欺负弱小才能满足的变,。态行为。”
“亏得您问了我,您可不能这样想殿下啊,这事您没跟别人说吧。”
“我怎么可能乱说话,再者,昨日晚上看到的,回来我就睡了,这一天忙得我脚不沾地的,现在才跟你有时间喝点小酒,说会儿话,我哪有时间跟别人说这个。”
阿感点头,嘴上说着:“那就好,那就好。”但面色却满不是这意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守铭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下的,也不知阿感大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他被一缕阳光照醒,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身上有点凉。
他伸手去拿被子,抓了个空。他这才发现他并没有睡在自己的榻上。
昨天不该他值夜,他该当睡在自己的房间自己的榻上,可这里是什么地方?
看了眼周围环境,他再不敢相信也得相信,这里是牢房。
但他并不确定这是哪里的牢房,因为园子里的水牢内部他见都没见过。这时守铭已有了些猜想,一下子酒全醒了。
忽听外面有脚步声,他看到了太子殿下与阿感大人。守铭暗道坏了,看来他猜对了。
他跪下给殿下行礼,薄且说:“起来吧。”
守铭不肯起身,他道:“奴婢有罪,奴婢不该打听殿下的事情。”
他说着往前跪了两下:“但奴婢为的不是私心,是实在担心殿下才多观多言的。奴婢该死,请殿下恕罪。”
“把东西拿上来吧。”薄且道。
阿感接过黑衣人手里的东西,一碗药。他把此碗放在了守铭的面前,看了大总管一眼,小声道:“对不住了。”
守铭不知阿感这是在为向太子告密而道的歉,还是为着眼前的这碗药。
他磕巴着道:“殿,殿下,这,这是何意?”
“我知你忠心,但不知你忠心到何种程度,你毕竟是从宫中出来的。你与他们不一样,你认的是太子,而他们,认的是薄且。念你我主仆一场,我选了最不折磨人的毒药,且亲手来送你一程。”
太子殿下一如既往温和的语调,像是常常做的那样,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与他品评名家名画。
可事实是,殿下在告诉他,他该上路了,只有死人不会说话,他最后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守铭这时才意识到,他可能窥见了了不得的东西,这件事涉及到皇权,涉及到太子的命运。他后悔但也知无力回天,他是聪明人,只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抉择。
守铭主动端起了碗,他道:“奴婢只有一句话想问,殿下这些日子在水牢里对那些人用刑,并不是在发泄心中郁气?”
薄且:“不是。”
守铭点了点头:“那奴婢就放心了,殿下还是以前的殿下,殿下并没有变,只是奴婢目光短浅看不透真佛。殿下真是长大了,奴婢心下甚慰。只希望殿下以后以奴婢为鉴,再当小心一些行事。”
说完他就把碗里的汤药一饮而尽,阿感扭开了头,而薄且则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这毒药可能是不折磨人,但好烈啊,比昨晚喝的酒都要辣嗓子。
守铭趁着还有最后一点意识,他道:“请,殿下,看在,老奴这么多年,侍候的份上,饶我全家,还有,我那养子,”
他没有说完就倒下了,薄且对着他的尸身道:“恕你全家无罪,你的养子会永远继在你名下,给你供奉拜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