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降临(71)

作者:口才团团

但最令徐瑾最感到震惊的, 一是易无裳老去之后的那张脸, 竟然和几百年后的傅阿婆一模一样。

二是易无凉年轻时的模样——长得与后来的傅阿婧一般无二。

她说傅阿婧和傅阿绫的剧本怎么和几百年前的易无裳姐妹那么像……原来两个故事里嫉妒心极重的“妹妹”,从来都是一个人。

一出神的空挡里,再一扭头, 她又来到了二十年后。

易无凉带着易无裳的女儿杀回绵族,相隔二十年未见的母女再次相逢, 却相见不相识。

易无裳无心和她争夺, 自认已经活够了这些年, 想要退位让“贤”。

可恨了她这么多年的易无凉却不甘心看着她如此地坦然死去。

于是她附耳, 告诉了易无裳傅囹的身份。

易无裳始终波澜不惊的脸旁终于出现了一丝惊疑不定。

徐瑾想,她这一瞬间定然是惊慌的,她肯定在想,傅期怎么样了?傅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离开桃源村,为什么会跟在易无凉的身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只可惜,她没有再开口的机会了。

下一刻,她就被易无凉用那把傅囹亲手做成的鬼器捅了个对穿。

傅囹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却没有看一眼那个被易无凉狂笑着斩杀下头颅的老人一眼,只是垂着眼。

没人看得出她有没有听见什么,也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再一年,傅囹着一身红裙,哼着老爹教过她的那首不知名的小调,自刎于这一年绵族的十二月。

小鬼源源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里。

一直到日落西山,躲在房屋后的人们才肯相信这个疯狂屠杀的女魔头是真的死了,远远朝着她的尸体吐了几口口水,嘴里咒骂着、怨恨着,也都带着自己仅剩的家人匆匆离开了。

但藏在暗处的徐瑾看了两次傅囹的死亡回放,却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没看见过有阴差前来勾魂。

是她的阴阳眼在轮回镜中不起作用吗?

不等徐瑾深思下去,远处地平线上,从夕阳尽头缓缓走来一道人影。

那人头顶斗笠,身负长剑,穿青色长袍,腰间别着一枚看着极其古朴灰暗的玉佩,剑柄上的红穗子随着他前进的步伐一步步晃动着。

明明没看见他的脸,明明那腰间的玉佩和他背后未出鞘的剑也并不是徐瑾所熟悉的样子,明明连那身青袍都不是她在幻境中见到过的那一件……可她在看见这人的一瞬间,还是立刻想到了那个名字。

顾清崖。

影子的主人最后停在了遍地尸骸之中。

他低下头,不知想到什么,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随即伸出手,仿佛要牵住某个人起身一般,修长的指尖微屈,是一个搀扶的姿势。

下一秒,韩淼的尸体被不知从哪里来的、漫天的黑色羽毛所覆盖吞噬,最后凭空消失不见。

一声尖锐的长唳后,一只红眼的乌黑色鸟儿从黑羽中盘旋而出,于空中飞翔了一圈后,收敛了一身尖锐的煞气,拢住翅膀,停在了来人的指尖。

那人说:“让你听我的别回来……吃亏了吧?”

鸟儿懵懂地鸣叫了两声,似乎并不明白他在讲什么,嗓音却像是被刀片割过一般嘶哑难听。

来人将它放上自己的肩头,正要转身离开,鸟儿忽然急促地用鸟喙啄了他两下,焦急地往后看了两眼,张开翅膀蠢蠢欲动,似乎随时准备飞起来。

“顾清崖”顿了顿:“修为和脑子退化了,记忆倒没有。”

身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红衣女人忽然咳了一声。

徐瑾一惊。

韩淼转世后是妖族,转世前是仙族,渡劫失败不会死,没有鬼差前来接引情有可原。

那傅囹为什么也没有?

她在幻境中看到的剧情果然只有一半!傅囹根本就没有死!

正思索着,另一头,傅囹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

“顾清崖”一转头,看见这一幕,语气略有些诧异:“……活死人?”

傅囹眼神麻木,静坐不动,没有任何表情,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无波无澜地收了回去。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块木头。

然而下一刻,她的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成年人的模样,迅速退化成了幼时七八岁孩童的模样。

长发如瀑布一般披散在身后,张扬的红裙不合时宜地套在她身上,和套麻袋没有区别。

与此同时,她的手、脚、甚至脖子上,都凭空生出了许多黑色的小铃铛,一步一响,如锁魂一般缠绕在她身上。

一条黑色的小蛇咬着她的白绫,爬上她白皙稚嫩的颈脖,亲昵地蹭着。

……是她的本命蛊虫,但没有名字。

因为韩淼不喜欢蛊虫,她几乎没把这些蛊虫放到明面上过。

直到这次血洗绵族。

她呆呆愣愣地低下头,看了一眼姿态眷恋的小蛇和朝她摇头甩尾的白绫,又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继续发呆。

“顾清崖”一边呢喃着“千年难见的活死人,竟然让我遇见了”,一边饶有兴致地转过身,问她:

“跟我走吗?”

徐瑾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前面一句话像是专门念给自己听的。

她在心底tui了一口。

破老神仙,说什么没有红颜知己,果然是骗她的!

这不就主动邀请同行了吗?

傅囹茫然地张了张口,刚被刀划过脖子的声音生涩极了:“……你是谁?”

“顾清崖”想了想,语气平静地:“一个,无家可归之人。”

“我也无家可归。”

“顾清崖”整了整衣袍:“那就一起走吧。”

傅囹呆呆地“哦”了一声,麻木地站起身来,赤着脚踩着地上的血迹和碎石,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尸骨。

一时间,徐瑾都不确定她是真的失忆了、还是只是受到的刺激太大精神麻木了。

傅阿绫跟着他走了几步,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停顿了一下,问:“去哪儿?”

“顾清崖”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伸手摘下了自己的斗笠,侧头看了眼身后的傅囹,露出一张清俊秀雅、对于徐瑾来说意料之中的侧脸。

如同后来的他一样,此时的顾清崖语气带着徐瑾十分熟悉的懒散和漫不经心,但又更多了一些晦暗不明的味道:

“去找自己的归途。”

傅囹没有失忆。

退化成半大孩子后的半个月里,她不吃不喝,只是时常看着窗外发呆,却面容不改,依然活得好好的。

顾清崖的马车和易无凉的不一样,这里有暖炉,有吃的有喝的,不会有冷眼、苛责和打骂。

也不会有鸟儿叽叽喳喳。

那只她在醒来那天只见过一眼的、站在顾清崖肩膀上黑不溜秋的鸟,很少会出顾清崖的乾坤袖来。

它不爱说话,也不会说话,一开口,只有嘶哑难听的鸟鸣长唳。

带着浓浓的煞气。

不是那只整天吵吵闹闹会嚷嚷着“我是西天寒鸟”的傻鸟。

她也没有问过顾清崖韩淼的尸体究竟去了哪里,像是根本不关心似的,只有平日里漫长的、持续的出神,才会在稚嫩的脸上短暂地显露出那么几分难过与伤怀的神色来。

顾清崖开玩笑似地问过她:“你不觉得这鸟长得很眼熟吗?”

她就会扭头,看一眼张着翅膀努力试图展现出自己“英姿勃发”的黑鸟,坚定地摇头:“三水是彩色的,没有这么丑。”

黑鸟:“……”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徐瑾这个局外人却总觉得,她是知道的——她知道黑鸟是谁,不然当初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跟着顾清崖走了。

只是她不问,于是顾清崖也不说。

黑鸟忌惮傅囹那条咬死过他一次的本命蛊蛇,又不敢主动靠近。

于是他们就这样僵持着,氛围总是不尴不尬。

徐瑾也慢慢地明白了,所谓活死人,就是明明肉*体已经死了,可因心有执念,魂魄不肯离开躯壳、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仍然可以行走世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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