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失忆后+番外(24)

作者:夜飞星

“今天是灭魔节,应该是节日上的某种特殊仪式吧。”梁明玕说,又看看面前被挤得水泄不通的街道,叹道,“这一时半会看来都出不去了。”

他又一拍韩双的肩,“韩兄弟,你还好吧,怎么失魂落魄的,刚才人挤人的……是被占便宜了?”

韩双擦擦额上的冷汗,苦笑道,“梁公子别拿我打趣了,我只是日日在山上清修,不习惯人间的热闹罢了……”

“日日清修有什么好的,人间三万丈软红尘,不进去肆意滚上几滚才是可惜了。韩兄弟,你还是早点习惯这热闹吧!”

韩双连连推脱,“我一心修道,无心于此。”

梁明玕只是大笑着拍了拍韩双的肩,“没关系,等少爷带你多玩几圈,你就知道这人世的妙处了……”

铛地一声,花车上的黑衣傀儡被砍翻在地,乐声也在此时转为激昂,热热闹闹地奏过一阵后,余声各寂,只剩一道铮然的琵琶声响。

车上拨动琵琶的妇人不知有多大年纪,抱着那把琵琶都觉得吃力,双眼上还蒙着一根黑色布条,夜风拂动了她满头华发,白发夹着黑布,说不出的凄冷幽凉。

她的嗓音也是凄厉如老鸹,在琵琶的铮然响动间,唱着一首在这个节日上显得不怎么吉利的歌谣。

“月出高山,照我河山,血流漂杵,人如豺虎。

月出河滩,照我家门,门窗早败,草瑟虫鸣。

月出荒谷,照我亲朋,坟茔如林,唤我杀敌。

月上青天,照我心扉,我如明月,至死高悬……”

琵琶女凄厉的歌声散去,花车上戏文重演,威风凛凛的白甲士兵们舞着宝剑,继续砍杀面前的黑衣人。

底下的人像是早就习惯了这首歌谣,也看多了车上上演的戏文,注意力还是放在车前的黑衣傀儡上,笑闹着争先去傀儡上印手印。

“月上青天,照我心扉,我如明月,至死高悬……”小鱼念着琵琶女刚才唱的最后一句,又去找梁明玕,问他这热热闹闹的节日庆典上突然来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梁明玕也不知道,他又不是灭魔国的居民,对灭魔国一些很细节的事也不清楚。

“这是窟中谣,是当初被关在洞窟下的‘肉食’们唱的。”一个苍老和缓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说话的老人须发皆白,穿着一身简单齐整的蓝色布衣,负手站在檐下,身形依旧有种挺拔如松的气概。

看他面貌还有几分熟悉,小鱼稍微回想了一下,就想起今天下午在王宫前面广场见到的那个吹笛老人,跟站在自己面前的好像是同一个。

回答完小鱼的话后,老人也没有跟他们攀谈的打算,而是望着人群包围中的花车,苍老的面庞上有种淡淡的惆怅。

“肉食?”小鱼觉得这个名称实在奇怪,忍不住继续问道,“这‘肉食’指的,难道还是人?”

“是人,当初猫妖和炎魔都性喜食人,人在他们眼中,就是新鲜的肉食。”梁明玕解释道,马上又皱起眉头,“不过‘窟中谣’又是什么?”

老人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你们不是灭魔国人?”

梁明玕答道:“我们都是头次来灭魔国,生意人,想来这灭魔国找找财路。”

“胆子不小,敢来灭魔国找财路。”老人和善笑道,手臂一挥指向屋内道,“要解释这窟中谣是什么,还烦请各位先照顾一下老朽的财路。”

小鱼看向老人头顶,上面还有一块匾额,写着“一间茶肆”四个字。

小鱼跟着老人就要进,被梁明玕拉回来,“人也散了些,咱们还是先出城再说。”

“不急一时,听听也无妨。”

“怎么就不急一时了!”

见梁明玕还有急眼的迹象,韩双连忙插进来说,“我们出城也不知道去哪找季前辈,而且就这样出去还可能成为靶子。不如就在这人多的地方待着,等季前辈回来还更安全一些。”

梁明玕眼珠转了几转,也点头同意了韩双的看法。现在城里的人都在欢庆灭魔节,他们在这个时候出城,确实会引人注目。

三人跟着老人进了茶肆,茶肆中干净整洁,桌椅板凳清得能照出人的影子。

在屋子里坐下后,外面的喧闹也像是隔着一层云雾那么远。

穿着布衣的伙计掀开帘子出来,问他们要点什么。

小鱼瞧着老人面前碗里没喝完的茶汤是红色,上面还飘着点点碎芝麻,手旁的碟子上有两块青色的茶饼和一个剥壳的茶叶蛋。

茶香飘过来,混着焦脆的芝麻香,多了一份勾人的烟火气。

他就也要了这几样,韩双也是,在伙计的推荐下加了几样茶点,梁明玕只要了一杯清茶。

照顾完老人的财路后,小鱼说:“您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什么是窟中谣了吧。”

老人点了点桌子,道:“窟中谣,就是被关在地窟中的肉食们唱的歌谣。一百多年前,炎魔和猫妖刚到这里的时候,还没有融血城,也没有这么多的黄沙,住在这里的,还是一些赶着牛羊的牧民……”

老人的故事娓娓道来,在外面不绝于耳的烟花爆竹声中,讲起了融血城的沾满血腥的过去。

老人的名字叫长吉,今年正好九十七岁,而他的父母是淳国人,一百年前从家乡一路逃到天云山一带。

那时的淳国国主云时南野心勃勃,一心想打败周围的北燕、上梁和幽国,好霸占整个北境,但出征以来十有九败,死伤无数青年男子不说,还耗费了不少钱粮。

云时南为了凑足军饷,不仅加大了土地税和人头税的份额,还又增添了不少新的赋税名目,国内百姓苦不堪言,宁愿冒着杀头的危险纷纷出逃,来到风沙扑面的出云山一带做牧民。

长吉的父母就是那时逃到这里来的,那时还没有融血城,这里只有一片无垠黄沙,住着的大多是同样逃难来的淳国百姓。

天云山这里种不了地,他们只能养一些羊,赶到天云山山麓上去吃些草,再赶到天女河那里去喝些水,有行商的商队经过时,再售卖一些羊皮换一些陶罐、香料这样的物品。

长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他只是听自己父母讲过他们在天云山放牧的日子。他们会平静又怀念地讲述着天云山上飘过的云、讲天女河清冽甘甜的水、讲赶着羊群回来时,经过的一片绿茵茵的草地。

然后再一脸愤恨地讲起那个日子,那个再寻常不过的下午。

那天,天女河边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都带着一身邪气,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类,连羊都不敢靠近他们。

他们问河边放牧的牧民是不是淳国的流民。

没有人敢做声,只有一个牧民上前说不是。

两人中的那名女子掀开了兜帽,露出一张同样憔悴的面容哭诉道,他们也是从淳国逃出来的,无处可去,只能来这谋条生路。

说完她还痛骂了一番国主云时南,言辞激烈,引得对云时南心怀不满的牧民们也附和起来。

但他们淳国流民的身份刚一暴露,刚才还痛哭不止的女人立马换了副面孔。

她拿出云时南赐下的圣旨,说他们是奉了淳国国主的旨意,前来围剿这帮叛出淳国的罪民。

流民们清苦却幸福的日子只过了那么短短几年就戛然而止,他们虽然有几百人,却根本无从反抗,因为这两个人一个是魔修炎魔、一个是猫妖岁离。

云时南对这些背叛自己的流民深恶痛绝,但天云山已经不属于淳国的地界,隔着一道山也无从出兵。

他收拾不了这些流民,就找来了这两个臭名昭著的妖魔,并以国主身份为天云山山麓发生的惨事做掩护。

所以十几年来,都没有人知道天云山这边发生的事,没有人知道那些孤注一掷抛弃一切来此的流民们遭受的苦难,甚至还不断有新的流民过来,结果是沦入炎魔和猫妖的魔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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