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失忆后+番外(196)
而一旁的红狐狸化作人形后握笔就跟握她的鸡腿一样扎实有力,沈途看了看在闭目养神的韩双,凑到小红狐狸旁说:“你准备怎么帮我?”
“帮你?”红狐狸诧异地竖起耳朵,“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帮你?”
“你不是说你其实也是何蛮找来帮我的?”
“我没说过啊。”小红狐狸的眼睛滴溜溜转着,“我想说的明明是我其实也是真心仰慕饕餮大人,是你听错了。”
沈途一时间不知是愤怒还是好笑,他打量着这只还不够何蛮塞牙缝的小胖狐狸:“你……难道是真来比武招亲的?”
“当然喽,饕餮大人是吾辈榜样,若能侍奉一生,共同吃遍天下,当是人生一大乐事!”小红狐狸说得摇头晃脑,还小气巴巴地捂住了自己的画作,“你画你的,不要偷看我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沈途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还是犹如雷劈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握着手里的笔,沈途就犹如一只胆颤心惊的老鼠抓着快要落下来的捕鼠夹,浑身上下的器官没有一个是自己的,手指僵硬得动也动不了,半天才在上面滴下一滴老大的墨汁。
沈途擦墨汁的时候,瞪了一眼远处的韩双,韩双赶紧闭上一只用来偷看的眼睛,继续打坐入定。
沈途对着画纸干瞪眼时,看到旁边的小红狐狸正将油汪汪的鸡腿往纸上印,印完后就开始描留下的鸡腿印子。
老大爷倒是下笔如有神,不多一会,纸上就出现了一个骑牛吹笛的女子画像。
沈途继续对着纸上的墨汁干瞪眼,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笔,又在墨点旁边加上一层花边,又在墨点下面画了一条直线,直线两端又加了几撇叶子。
韩双来收画时,沈途听到了他不加掩饰的讥笑声。
他又瞪了韩双一眼,拉住韩双的袖子小声道:“……一定要告诉何蛮这张画是我画的!”
“……放心,师姐应该不会认错的。”
韩双收画走了,他们都在这原地方等,小红狐狸闲得无聊,就去找那老大爷说话:“我说老爷爷,你这一把年纪的,都能当饕餮大人的爷爷了,还想娶她,羞不羞哦。”
老大爷抬眼望天,哼哼两声道:“还说我,你这女娃娃,牙都没长齐还想娶人,你才是羞不羞哦。”
小红狐狸嘻嘻笑着,又拿出了一个鸡腿啃。
韩双回来的很快,他宣布结果,何蛮选中了两幅画,一幅是老大爷画的,一幅是沈途画的。
“我的画饕餮大人没看上么?怎么会,鸡腿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大人应该喜欢才对啊!”小红狐狸伤心难过下,拿出了四个鸡腿同时开啃。
韩双不知怎么跟她解释,她师姐这头饕餮跟她想象的饕餮不太一样。她要是不画鸡腿,画颗糖上去倒说不定能选上。
过了韩双这一关,只剩下沈途和老大爷继续往上。
老大爷还是走得气喘吁吁,奇怪的是,他走慢了,沈途还会停下来等他一会。两人之间丝毫没有竞争对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走了一个多时辰,他们还是没有到达下一个关卡。山梯蔓延无尽,竹林摇晃,数不清的竹叶飞旋下落。
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天色渐晚,云层中已经出现了皎洁的月轮。
沈途还在往上走着,他的影子被月光投在阶梯上,月光越来越亮,他的影子也越来越暗。
“沈途!”山梯上传来呼唤他的声音,何蛮从上面跑下来,拉起他的手说,“你怎么这么慢,我等了你一天你都没来。”
何蛮拽了几下沈途,没有拽动,回过头问:“你怎么了?”
沈途的脸色是她从没有见过的苍白,额角的那块红斑更是红如血滴,鲜红得像是在沿着他的额角流淌。
他缓缓转过身,下面是一个幽暗的山洞,洞里的火炉还在燃烧,铁水还在沸腾,鲜红的符咒贴得到处都是,一把黑色的魔剑被铁链悬于正空,正在不停颤抖。
魔剑前方是一群寻到此处的正道修士,领头的是一个青衣女冠,手持拂尘,面目慈悲,宛如一朵黑暗中生出的青莲。
沈途看到这个青衣女冠时,眼角狠狠抽搐,心头霎时一空。
错不了,这就是当初将他铸造出来的人。
品性高洁的名门修士难以遏制心中的恶念,暗地里铸造出了一柄承载她所有杀意的魔剑。她压抑的恶念越重,魔剑的凶性越强,直到魔剑脱离她的控制,一路行凶,被找上门的各门修士围堵在狭小的洞窟中。
她也是这围堵的修士之一。
“我们终于找到了这魔剑,苍天有眼,这魔剑凶煞迫人,剑上罪恶累累,趁它修行未成,我们一定要尽早将它除去!”
“对,除去魔剑!”
……
众人一拥而上,而黑色的魔剑也挣脱开锁链,跟这些人缠斗在一起。
魔剑凶悍,血水泼洒一地,腾腾火光将这个狭小的洞窟照得如人间炼狱。
最后只剩下了那青衣女冠,跟她一起来的所有人都死了,她再也不用掩藏自己的真实面目。长发散落的青衣女冠跪坐在遍地尸骸之中,长发披散下,素白的脸孔上翻滚着狰狞的杀意和尚存的怜悯。
还在滴血的魔剑靠近她,被血水浇熄的火炉吐息出长长的烈焰,满窟的符箓飒飒作响,魔剑在死人的衣服上擦拭干净自己的血迹,剑尖在地上划出曲折的划痕,小心翼翼划向了跪坐在尸骸中的青衣女冠。
“小……小心……”洞窟中,一个奄奄一息的紫衣修士发出警告,他用仅存的气力紧紧抓住前行的魔剑,目眦欲裂地冲女冠嘶喊,“走……走!”
话音未落,魔剑便干脆利落斩断了他的咽喉。
青衣女冠猛地抬起了头,素白的脸已经变得惨白。
“沈途!”何蛮拽着沈途的手被挣脱开,她望着沈途匆匆往下的背影,眼神中有些惘然。
洞窟中,魔剑已经来到了青衣女冠面前。
此时剑中尚未生出灵智,他只是凭着一腔本能在行动,本能接近着铸造出他的主人。
“我这一生,从未有一步行差踏错,从未与人争执、从未与人交恶、从未与人不忿过,我不知我为什么会铸出你。”
魔剑听不懂这些话,只是懵懵懂懂地依偎在主人身侧。
沈途也来到了他们面前,隔着数百年的光阴,望着之前的自己和他的铸剑人。
青衣女冠还在絮语,她一直都是师门模范、世人敬仰的救苦救难的修士,第一次吐露自己的心声,却是对自己铸成的剑。
在这恐怖的洞窟里,一人一剑相互倚靠。天地之间,只有他们知道彼此的底细,只有魔剑知道铸剑人仁慈和善的面孔下有多少偏执不甘,只有铸剑人才会让凶性十足的魔剑温顺至此。
“我以为我不悔,其实我有悔,我做不了一个纯粹的善人,却又做不成一个十足的恶人……罢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也不懂这些,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魔物而已。他们杀不了你,因为你只是我的恶念,只要有我在,恶念便无休无止、永不停息。”
青衣女冠拔剑而起的那一刻,沈途下意识伸手阻止。魔剑锋利,直接削断了他的手指,继续朝着青衣女冠的喉间斩去。
沈途瞳孔剧颤,想也不想,当即变化成魔剑真身,向着同样一柄相同模样的魔剑当头斩下!
“沈途。”何蛮在后面,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一团乌云飞速掠来,遮蔽了月亮,浓重的黑影一齐摇摆,像是无数藏身其中的妖魔鬼怪在窃窃私语。
火炉中的火苗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毕毕剥剥的几声响后,细长的火苗挣扎舞动了几下,还是归于寂灭。
血水溅上来,温热的血,这是这柄魔剑自出炉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外界的滋味。